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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意绮】金樽酒(一十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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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侠·美食par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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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紫袖侍者立于高台上,连续击了三次掌。一队仆从无声无息地从侧边走上高台,井然有序地将木车往后推,停在不阻碍观瞻之处,又有几人合力运作拉杆,从正中央的旗杆之下,缓缓升起一座足足丈许宽的玉石台。待收拾完毕,紫袖才一扬手,道:“诸位,就请按照完成的顺序,依次在此台上展示吧。”

一句“承让了”,率众而出的不是别人,正是原雨钟三千楼的传人,现圣魔会的弟子——云沧海。只见他双目熠熠,神采飞扬,快步而至,将手中托着的巨大托盘轻轻放在了石台上。

紫袖笑道:“云公子,请吧。”

云沧海朗声道:“我今日这一品,叫做‘菊花豆腐羹’,诸位请看。”

在托盘中,摞着厚厚一叠扁平的小汤碗,另一边则放着一个巨大的平盘,平盘中,一小垛一小垛冰洁的方块儿堆砌垒放,乍一看,那方块平凡无奇,形状色泽略像在街边小摊切好的豌豆黄,只是稍稍浅上一些。

云沧海不再多作解释,一翻手,那一摞汤碗便一个接一个地在台上排列整齐,碗薄又小,便轻得很,落下更是被特地卸去了力度,因此更是轻飘飘杳无痕迹。这一手尚算不得稀奇,但若是在丢碗的同时,不止依次兑入了半浊半清的汤羹,并且在不溅起半点水花的情况下,又将平盘之中的小方块儿一个个甩进碗中的话,那则该算得上是精彩绝伦了。

台下的观客们来不及屏息凝神,台上的云沧海已将面前的汤碗都盛满了汤羹。

再去看那躺在汤中平凡无奇的小方块,自先而后,开始缓慢地绽放,最终完全张开,铺满整个碗沿,成了型,竟是一朵朵绣球儿似的雪菊花,随便拿出任意的一朵来看,都足以以假乱真,送到百花宴上争奇斗艳,而现下,这么一字排开,整整齐齐的排列着,又是另一种叹为观止的花团锦簇。

场下大哗,连品评人之中,都有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。

同为厨者,绮罗生自然懂得用绵软的豆腐切花是多么不易,他细看之下,不禁惊讶道:“这一共是……一百碗,短短一个时辰,切了百份,还无一失手!”

意琦行道:“看来你的这位仇家也颇有些功底。”

绮罗生道:“何止。”

意琦行道:“这菊花的花瓣数量繁多,形状细长,想必雕琢不易,但若反过来思考,或许也正因此,反而简单。”

绮罗生点点头,道:“若是用最轻薄的刀刃,在豆腐迅速均匀划上廿刀,便能得一朵百瓣莲花,若是菊,那就需切双倍以上之数,一般而言,以北方的卤水豆腐做材要容易些……可是……咦?”他边说边定睛细瞧,说话间,又记起那小方块完整时的色泽,不由道,“可不太像是传统的南豆腐、北豆腐。”

意琦行道:“喔,这即便是我也看得出来。”

绮罗生道:“不知能否有幸尝一尝这汤羹,否则难以推断出这一味豆腐之中有什么玄机。”

意琦行却看他一眼,说道:“未必。”

绮罗生惊讶地转头与之对视,道:“此话怎样,请大侠客指教。”

意琦行曲折道:“熟悉水性之人,在水里用兵器如臂使指,寒地的鹿,总是更善于攀登冰山。”

绮罗生一时不解,不由追问道:“怎地忽然提这些?”

意琦行道:“即便不知其中添了什么佐料,但你想必定猜得到其他的配料,要如何判断,全看从何处着手推敲了。”

绮罗生恍然,用扇骨一拍手掌,道:“有道理,观其色,嗅其气,这汤羹定然是清鸡汤与菌子炖成,看上面点缀的碎香叶漂浮的形态,再与这豆腐花做对比,可知晓这豆腐的质地应介于南北豆腐之间,却更有韧性些,若是再从刀口的平滑程度来比对,其滑嫩度则更胜凉粉一筹,唔,若是有了这几个条件,这个食材,向来便不难猜得了。”

意琦行道:“嗯。”

绮罗生道:“一整块时色泽偏黄,散开又可称之为雪白,这说明此物不添多少颜色,而既能添加韧性,无损细嫩,又不怕炖煮的食材……嗯……向来八九成是鸡子了。”

他说得得意,忍不住眉飞色舞,神采飞扬。意琦行但笑不语,只轻轻一指台上,绮罗生才捺下谈兴,继续观赛。

这时,每一位品评人已经各自端起一碗,与其说是试吃,倒更像是拿在手里观摩,好一会,才有人终于用汤匙舀起一勺,入口品尝。

而剩下的八十几份,便由紫袖做主,以抽签的方式分给了台下的观赛人。

请柬上有编号,意琦行抽到一碗,便与绮罗生分而食之。

绮罗生闭目细细品鉴一番,皱了皱眉,道:“不止是鸡子,还加了些别的,只可惜此物无色无味,仅是增加黏度,怕不是鱼胶或是蒟蒻。”

意琦行的评价更言简意赅,道:“勉强入口。”

绮罗生惊讶道:“这是难得一见的猴头菌子炖成的汤羹,你竟不喜欢么?”

意琦行道:“汤味虽鲜,却失了豆腐本身的豆香。”

绮罗生回味一番,道:“好罢,我倒是觉得口味爽滑,十分新鲜。”

意琦行道:“你说过,厨之一道,各有千秋,见仁见智。”

绮罗生笑了起来,道:“的确如此。”

他话未落,台上的品评人已依次报出了结果。半数甲等,三个乙等,一丙一丁,最后一个弃权。这已经是名飨品论会上难能可贵的高分,场下一片喧哗欢呼,尝到这一品菜肴之人也无一不惊喜雀跃。

第二个上台的,是来自烟都那位神秘男子。这男子面上敷粉极厚,显得五官仿佛挤成一起,颊上点着一对对称的朱砂痣,再配上那一身缟素,着实令人难以恭维。而他单手举着托盘,另一手偏偏故作闲适,一柄团扇左摇右摆,摇摇摆摆走上台来。不知是嗓音有损还是故意为之,他说话的声音尖声尖气,虽然说不上刺耳,却绝对不会是好听,可偏偏一边走,还要一边唱道:

“别圃移来贵比金,一丛浅淡一丛深。萧疏篱畔科头坐,清冷香中抱膝吟。数去更无君傲世,看来惟有我知音。秋光荏苒休辜负,相对原宜惜寸阴。”

这一步一扭,搔首弄姿,走走停停,若是一句诗有所停顿,这位仁兄定要往台下抛上个媚眼。

方才被菊花豆腐羹吸引过来的观客们顿时四散逃窜,人过之处,便立刻空出来一大圈。

然而这位却毫不介意,径直走到玉石台前,将手里的托盘放下,道:“哎,这里竟然没有人识得我凉守宫大人,着实让人心累呀。那‘菊花豆腐羹’都能大受欢迎,还那——么多人觉得好看,那我这道菜,岂不是更加好看百倍了!”

紫袖忍不住打断道:“守宫先生还请少些解说,快快展示吧。”

凉守宫无奈叹气,十分失望地道:“好吧,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——”

他一挥袖,将被一层白素纱蒙着的汤盆亮出来,观其汤色,凝白通透,即便丝丝缕缕冒着烟气,也不妨碍旁人一眼就看出那不过是一碗滚水。

台下立刻有人道:“这算什么展示?敢和‘菊花豆腐羹’媲美么?!”

凉守宫拿团扇掩面笑了几声,道:“莫急莫急呀~有云‘心急——吃不了热豆腐’,这么着急,我的豆腐可就不给你吃了呢~”

台下哄然大笑,出言者脸色铁青,又不敢登台打搅比赛,只得咬牙将怒火。

但见凉守宫,将托盘上的平刀托起,往那清汤里轻轻一抹,又道:“看准了!”

平刀上也是一方素白的豆腐,下水时化作细密的一团。凉守宫拿起食箸,在水里轻轻一拨、二托、三轻搅,便能见到,水中有细如毛发的豆腐丝慢慢晕开。这奇景,好似水墨在纸面上渐渐晕染,又好似云山弥漫起了青雾,到最后,豆腐丝竟与翻搅的汤水混做一起,虽是根根分明,却极难将两者分开了。

这一手,比起云沧海那漂亮的演出着实平淡不少。但是在场的人大多精通厨艺,自然看得出门道,也因此,无不大为惊叹。因为这细腻如丝的豆腐羹,唯有南地最鲜嫩的豆腐才可以切成,而豆腐既然极其滑软,那么,想切成这均匀、能与汤水混溶的细丝,就必须先切片、再切丝,一气呵成,中途不能有半点停顿与闪失,想做出这碗中之模样,就更是难上加难。

那凉守宫搅完豆腐丝,又往汤盆里放入些青色与红色的细丝,待水面和缓,就能辨别出放的是牛毛粗细的红椒与青笋丝。

绮罗生大为讶异,道:“竟然是‘文思豆腐’!”

意琦行道:“的确。”

后半句没说出口,但绮罗生也猜得到其意:毫无疑问,若论“雕”这一技,比之“菊花豆腐羹”,这“文思豆腐”的确更胜一筹。

云沧海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。他早早准备,苦心潜修,只为今明两日大比,所有赛者之中,凉守宫身份神秘,又恐怕四奇观前来撑腰。因此他与部署仔细讨论,反复商议,并不敢在赛前对这个人冒然动手脚,若非如此,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变数。然而,至少要进得决赛,才能将绮罗生踩在脚下,一雪耻辱,这着实让他忐忑与不悦,便把师尊交付的那一枚秘宝在手心揉了又揉。若按照半数淘汰,那么今日有四人可晋级决赛,即便他稍逊一筹,又有何妨,思及此,他又打定主意,冷哼一声,将那物收回袖中了。

云沧海有什么小动作暂且不议,单看高台正中的凉守宫,那道“文思豆腐”在品鉴后,得了十甲一乙一弃权的成绩。

绮罗生不由道:“看来此羹除了刀工之外,口感亦是了得,不愧是文思一出压天下啊。”

意琦行道:“你切不得么?”

绮罗生道:“切得了。但在赛场之上,我着实不曾考虑过做这道菜。”

意琦行问:“为何?”

绮罗生道:“起先是技艺不精,紧张,不敢做,后来则是因为选择变多,更不爱调传统菜肴来做了。但这位凉守宫先生,切功的确炉火纯青,我刚才用真气去细看,那碗中的豆腐丝几乎根根未断,包括加入调味的后两道食材,还有分装的时候,也都用很巧妙地手法,来避免丝断。若是我,绝不会这么细致。”

意琦行点头以示了解。

在二人谈论间,第三人已上了台,奉上的也是一道传统菜品,曰三套鸭。这是南地一道传统名菜,将家鸭、野鸭、乳鸽拆骨,层层套在一起炖煮而成,听来简单,但是在制作过程中,二鸭一鸽的外形必须完整,内骨必须拆净,这就是最为体现刀功之处了。

三套鸭之后,第四位则端出来一道浓墨重色的菜肴。是将鲤鱼,刮鳞去骨,再以鱼背为中心切丝,切的过程中,不可断裂,不可离首,最终鱼头完好,无论多么细碎的鱼骨,都会在分切的过程中剔除,最后滚面糊下锅炸,成品的鱼肉如狮鬃毛一般散落鱼头四周,正是百闻不如一见的金毛狮子鱼。

这两道菜品众人皆知,却鲜少亲眼所见,尝其味,可谓各有千秋。与前两道明显可做对比的豆腐羹而言,显然没那么一目了然。更兼具分量不多,能尝到这些佳肴的观客亦是寥寥。更何况以刀尖拔刺、完好拆骨这些技巧,内行人方能看出门道,特地赶来尝鲜的武林人士、富庶贵胄看得眼馋,便纷纷散去四角的烹鼎,领那烤肉和瓜子以打发时间。

待到第五人陆阳慧上了场,场下才又一次沸腾了起来。

只见陆阳慧手中高举一只圆盘,盘中躺着一只完好无损的烤鹅。她迈着碎步,施施然走到台上,清亮的嗓音道一声“诸位请看”,便将手中的烤鹅再次抛上了半空。

众人不由高喝一声“好”,高悬在半空、滴溜溜打转的烤鹅竟应声开始碎落,一片、两片、接着是三五片,十数片,将将够吃一口的轻薄肉片,好似雪花一般散落进下方托举的圆盘之中。

举着圆盘不止需眼疾手快,更是要反应机敏,陆阳慧的手腕快速调整圆盘的朝向,好让落下的肉片在盘中摆出漂亮的形状。眨眼间,烤鹅已经落下,而陆阳慧不等鹅落进盘中,就再次往上一托,鹅身一抖,落下一圈洁白的切片,便再次抛回到半空。如此反复,三两个来回后,肥嫩的烤鹅竟然仅余光溜溜的骨架,陆阳慧一个婀娜的旋身,圆盘换手,再一拍腰间挂着的小竹筐,鹅骨架稳稳落了进去,之后,她才将圆盘一轻轻一放,才终于将全貌展示给了所有观赛者。

每一片肉厚薄均匀,琥珀色的皮带着漂亮的弧度,与无皮的纯肉交错排布,也同时将其分隔成一朵朵形状均匀的花瓣形,烤炙的皮有深浅,排布的花瓣却整齐一致,由深至浅,中央部分是一片片细嫩白肉,再由浅渐深,内脏也切成同样大小的薄片,朝着花心层层包裹,正中央,乃是在中心切上六刀的鹅心,散开后正可充作花蕊。

陆阳慧道:“这乃是我陆家祖传的八宝烤鹅,请诸位一品。”

她一开口,凝神屏息的看客们才齐齐长出一口气,惊叹声,讶异的窃窃私语,随即是轰然而起的掌声与喝彩。

品评人们尝过了这一道吃食,并不像前几道菜品一般马上给出分数,而是聚在一起,低声讨论了起来。陆阳慧却并不着急,拿出一双干净长箸,亲自将盘中的鹅肉分发给所有人品尝。烤鹅肥得很,切出的肉片数量也极多,她从腰上拆下好几捆切成巴掌大小的荷叶,每张上放一片鹅肉,台下几乎每个人都至少得了一片。

到绮罗生的时候,陆阳慧含笑看了一眼,特地夹起正中的鹅心,放在荷叶上,双手捧着递过来,道:“公子,久见了。”

绮罗生连连摆手,婉拒道:“陆姑娘,一心难得,还请转赠品评官吧。”

陆阳慧道:“我听闻公子明日亦将登台,正适一尝此物,望公子切莫嫌弃。”

绮罗生心中一动,接过荷叶,道:“这……有什么含义么?”

陆阳慧双手虚虚做了一个倒提的手势,再微微欠身一福,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,竟隔过意琦行,又继续去给其他的观客分鹅肉了。

绮罗生左手托着那只鹅心花蕊,右手又重复了一遍陆阳慧的手势,不解。

意琦行点道:“一心持两端。”

绮罗生恍然,道:“难道……?!”

意琦行道:“嗯,她已心中有数。”

一心持两端,一身期万全,顾此而失彼,忧愁伤肺肝。

明明有万全的期望,却顾此失彼,万全的期望,在这个时候,这个地点,除了栖身决赛,甚至是夺魁之外,不做他想,那么后半首诗里却有顾此失彼、忧愁之意,失望、落空,这本该是人之常情,若是再联想到她赛中没有用惯用刀,可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。

绮罗生沉吟不语。

意琦行却伸手过来,捻起那只鹅心,掰出一半,入口之前,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:“鷇音子所用亦非常之刀。”

绮罗生眼中一闪,垂目道:“我懂了。看来,若不将始作俑者压上一头,我不止愧对师尊,也将愧对特地过来提醒我的陆姑娘了。”

他想通关节,顿时战意汹涌,恨不得立刻到第二天,将场上所有可疑之人都拼下场去,但实际上,高台上展示仍在继续,他只好再稳定心神,把那剩余的半个鹅心吃下,再静心观赛了。

陆阳慧的鹅肉发到最末,果然如意琦行所言,本该是一千份的佛莲,只切出九百九十七片肉来,即便如此,也还是获得了四甲六乙一丙的成绩。

接着是一道蓑衣黄瓜,虽然朴实无华,但由十二根细长瓜条拼出来的绿灯笼,配上几只小巧生动的雕花做拼缀,也是生动可爱,别致有趣。

第七个上台的,是手捧一只玉盆的魔师太。

他先对主持大局的紫袖一躬,才道:“各位,这是我最近新研制而成的新品,名为‘涟漪照水、碧水婷婷’。”他说完,一掀玉盆上的罩笼,绮罗生足足看了一个时辰的菜品便现出了真容。

玉盆上,立着一只白玉莱菔雕成的孔雀,修颈高昂,其状欲啼,雀尾收拢,文彩光华,着实栩栩如生。

魔师太放好这只白孔雀,又拿出一只小瓢,在旁边的玉碗中舀起一满勺,又道:“诸位请仔细一观。” 随即,小瓢里的汁水就轻轻浇在了雀首之上。

汁水翠绿,缓缓从孔雀头部往下滑落,凡汁液过处,莱菔就渐渐染上了玉石般的色泽。然而,这才仅仅是个开端,很快,汁液沁入内部,白孔雀身上的细腻刻痕也随之凸显,刻痕处沁入的汁水多,便比未雕之处颜色略深,一簇簇羽毛、纹路,让那一尊禽鸟更显立体生动。再过几息,本就薄如蝉翼的绒羽不堪汁水的重负,微微向下低垂,背负的绿液便从缝隙之间继续溢落,一时间,仿佛浅碧色的孔雀抖了抖身上的凤羽,好似振翅欲飞,又仿佛要放声长吟,而那抖羽历经三巡之多,原本收拢在尾部的长羽竟然一抖,骤然乍开,一时间,正应了那诗:

时空无花情花开,羽绒豪放云天娇,芳情雀艳若翠仙,飞凤玉皇下凡来。

这已经远超众人所料,一时间四处静谧无声,连针落之声都清晰可辨,无论是品评人还是观赛者,无人不屏气凝神,静静观瞻这绝世而立的百鸟之王,直至片刻之后,禽羽上的汁液凝结,才终于在一声嗟叹下,纷纷醒过神来。

有白发老者捋着胡须道:“老夫半生阅遍大江南北名菜,没想到今日还能再开一回眼界!”

有青年才俊赞叹道:“果然人外有人,山外有山!”

绮罗生双目熠熠,盯着那孔雀不放,不自觉地捏紧了意琦行的手,待议论声渐小,也始终不曾移动半分。

一十二名品评人商议过后,又与魔师太打过招呼,才有一人率众而出,道:“赛中佳品,本该我等所有人现场品评,立即打分,但这一道佳肴着实精美难得,为了让诸位都能鉴赏一二,便将此环节暂缓二刻,想上前细观的同行,请在此处排队吧。”

他话音刚落,已经有不少人向指点的位置涌了过去,好巧不巧,正是绮罗生二人站立之处。意琦行其实来得及闪出去,但到底舍不得放开绮罗生,这么一迟疑,便不得不被人群拥着往前走了。

绮罗生却兴致正浓,道:“太好了,没想到竟有机会走近一观。”

意琦行蹙眉,到底不喜与人摩肩擦踵,道:“即便不走近,你也应能看清吧?”

二人已被搡至高台上,好在品评人叫来仆从,用竹竿、条凳划出一条仅供一人立足的临时分隔区,每次只放二、三人到玉石台近观,看完不回头,直接从另一侧下台去,这么一来,略微散乱的场面很快变得井井有序,所有人都排成长队等待放行。

正巧维护秩序的仆从示意两人通过,于是绮罗生紧走两步,才答道:“看是能看清,但若想看破孔雀开屏的机关,则非要近看不可了。”

意琦行当下了然,和绮罗生一同细细看过,顺着指引走回场下。

回到坐席,绮罗生已经接连摇头叹息了好几回,绿色的汁液乃是取艾草汁与蜂蜜、调料混合,并不是特别稀奇的浇汁。而孔雀形态完整,一笔而成,唯有雀翎尾端处,隐隐可以看出有一枝单独切出的莱菔细条,但是这一道细条如何将雀翎固定,如何保证浇汁后,在适当的时刻散开,既不阻碍雀尾开屏,又无损开屏后的美貌,这其中的细节实在难以估量。

他百思不得其解,连场上报出迄今为止最高的分数都未能回神。

意琦行看不过去,道:“碧玉孔雀必然不是一日之功,和修习武学一样,非一蹴而就,若遇到瓶颈,强行冲关绝非良策,循序渐进方可水到渠成。”

绮罗生笑道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但我总觉得离摸透其中关窍只差毫厘,才忍不住反复琢磨。”

意琦行道:“不若暂且放下,看最后结果如何?”

绮罗生道:“也好。”

最后一个走上台的,不是别人,正是鷇音子。

他已换下比赛时的那套利落短打,换上了一套缀着鹅黄与云爪的长衫,更衬得人丰神俊朗,精神非常,上台时,左手托着一只薄皮铜鼎,右手则持着一柄拂尘,步履飘然若仙,飒然飞至正中。

鷇音子略一欠身,道:“诸位,请了。”

八中选三,仅余一人,却不知花落何家,失之毫厘,何以迁怒,预知后事,且看第一十三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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