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甜衣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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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意绮】金樽酒(其之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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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侠·美食paro

撒狗粮走剧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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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琦行话落,手中那柄断剑便已快成了一团虚影,几息之后,招式一收,意琦行再以二指持稳剑柄,轻轻一个甩腕,沾了少许污浊的剑身竟辉亮如新了。

绮罗生低头再去看盘中,余下的几节鸭脖,现在骨是骨,肉是肉,分作各不相关的两小堆,虽不至于细致入微,但这整洁规矩的堆叠方式,的确已是非常符合意琦行的一贯个性了。

他心中浮起几丝甜意,同时欣然以食箸夹起肉丝,边饮酒边赞叹道:“哎,我曾羡慕师尊有人给剔鱼骨,不想今日也能安享这份殊荣,果然滋味美妙呀。”

意琦行淡然道:“嗯。”

绮罗生道:“方才我说到哪里了?”

意琦行道:“你说,与三千楼比试,最后一道菜是麻椒鸭脖。”

绮罗生道:“哦,记起来了,多谢。那就请问我的大侠客,刚才尝过这道麻椒鸭脖,是什么感受?”

意琦行道:“很麻。”

绮罗生道:“当年比试的那道,比眼前这盘要麻上十倍,辣味也重上许多。”

意琦行道:“那想必难以入口。”

绮罗生道:“还好,那鸭脖虽然入口十分刺激,但调配得当,单论口味,绝不算可怕,可怕的是,在这重味之下,遮掩住的另一味配料——落马子草。这草味辛而苦,只需少量食用,舌尖就会有烧灼之感,多食则肌肉麻痹僵直,严重者或可身亡。混在这道重口味的菜中,我以为那是辣椒的口感,根本无从查觉,待用完试吃的分量,还未来得及发表感想,便因药效发作而倒地不起。那时我的神志尚且清醒,却口不能言,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名黑衣遮住头面的大夫过来,一番掐脉闻切,就判断我已经身亡了。”

意琦行道:“听你叙述,那位大夫和下药之人,应是事先勾结,有所串通。”

绮罗生点头,道:“我也如此认为,因为那名医者,在引发众怒后,很快便混入人群,消失不见了。好在三千楼并不敢随意处置‘我的尸身’,而是派出两名伙计将我抬回了江边亭。日吹烟见我安然出门,躺着回来,不管其他,立刻将伙计扣在亭中,坚决要与三千楼讨明说法,更是召集了人手去大闹总坛。这件事一传十、十传百,或许中间还有有心人的渲染,很快越传越广,各地的三千楼分店全都被殃及,最后更是连家主都为此自尽谢罪。而我,日吹烟不惜血本用参汤为我吊命,又托人去请步楼主来医治,当时看来毒伤严重,实则无生命之虞,修养不出半月便已经康复。但等我重新出来执掌江边亭,好巧不巧,和三千楼的总坛被烧,家主自尽差不多是同一时间。而待我得到传讯,赶去吊唁,却发现那楼中早已空无一人,想必从那个时候,云公子已经将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了。”

意琦行叹息一声,道:“怪不得你对步香尘十分容忍,言辞间还隐隐有所回护,原来如此。”

绮罗生叹息,道:“步楼主不止做得一手好点心,而且医术高妙,有诸多江湖上的至交好友,能不得罪,便尽量不要得罪罢。”

意琦行一忖,并不正面回应,反而问道:“三千楼之事,可需我出手助你?”

绮罗生一愣,忙道:“停!雨钟三千楼,乃是我的一份遗憾,待有合适的时机,亦该由我亲手弥补,高强的武力,或许不是了断仇恨的好方式。”

意琦行道:“好吧。不管你有什么决定,一旦你染黑,我意琦行绝不独白。沉沦的路上,我会陪你一起。不用多说了!”

绮罗生眨了眨眼睛,碗中的酒还未喝干,酒意却仿佛已经上了头,蒸得他头脑发蒙,一阵阵的火烫直往脸上飘,他只好默然顿住,将桌上的残肴吃完,才道:“可……我并没有要说什么啊?”

意琦行道:“这表示你心结难解。”

绮罗生摇头,心中也是一团犹疑,自问,心结与仇恨,到底哪样更难解些?

但他没有说出口,站起身,向鷇音子、四智武童点头以作告别,又遥遥一指街对面的摊铺,道:“再陪我去那边一逛?”

意琦行颔首,两人留下两支“上好”的评价签,又继续向下一摊进发。

红糖麻糕,四喜肉丸,还有异邦参赛者带来的新鲜吃食——天妇罗,两人一路走一路吃,待逛到最后一摊,绮罗生虽还意犹未尽,但腹内早已又撑又胀,除了再将几个摊铺仔细看了几圈,恋恋不舍地嗅一番香气外,着实是半口也吃不下了。他惋惜地叹道:“哎,可惜,若能多一副脏腑,就能将这几处吃个遍了。”

意琦行却道:“未必。若你能再吃三种,恐怕还更想着多吃五家。”

绮罗生道:“也对。罢了,正是每次都吃不彻底,才会宁可奔波受冻,也要不远千里来此观赛。”

意琦行道:“嗯。”

绮罗生道:“对了,你的那把断剑,另一半还在吗?”

意琦行道:“在。”

绮罗生道:“可否借我一用?”

意琦行道:“可以,只是另一半放在幽梦楼,回去一同给你。”

他没有半点询问之意,倒是把断剑柄又拿出来,递给绮罗生。

绮罗生皱着眉,退了半步,将那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,并不伸手去接那剑柄,反而有些好奇地问道:“怪哉,你两手空空,既未带行囊,也没挂在腰上,这宝贝是被你藏在了何处?”

意琦行又将剑柄往前递了一些,答:“该藏之处。”

绮罗生惊讶道:“该藏之处是何处?难不成你有大罗金仙的乾坤袖?”

他这么说,便把手里的折扇往腰上一别,趁意琦行一手持剑,不便躲闪,扑上去,上下其手去摸那“乾坤袋”。

意琦行一翻手,剑柄又一次消失不见,同时向后撤,两人原本深处巷角,这一退,他刚刚好退到了人来人往的街上。私下里,背着人时,绮罗生愿意偶尔与意琦行胡闹,但在公开场所,到底还是脸皮薄,不敢多加放肆,只好罢手。

意琦行道:“若有这种神物,我怎会任凭你背那么多箱的行李,而不出手相助?”

这个解释的确很有道理,况且绮罗生原本也没打算勉强他回答。只是,意琦行答应得如此爽快,兼之持剑柄时那淡漠又认真的神情,着实看得人心里直发痒,光以言辞调戏已不足够,需得动手动脚才算得偿所愿。这一次,被意琦行躲开,绮罗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,只是清了清嗓子,又将雪璞扇抖开,半遮了脸,不言语,站在巷角背阴之处,似笑非笑地看站在街边的对方。

意琦行先往外走了两步,回头见绮罗生没有跟上,只好再停下来,又冲他招了招手。

绮罗生笑吟吟地摇头。

意琦行便又叹了一声,道:“你出来吧,我告诉你就是了。”

绮罗生道:“我有些乏了,想在此休息多休息一会。”

意琦行道:“那就早些回去,我背你。”

他这么说着,便不辞辛苦地折返回来,转过身要背绮罗生,却从背后被搂住了腰。

绮罗生将脸埋在意琦行的背心,道:“不用,你就这么站着,借我靠一下就好了。”

他一手拿着合拢的雪璞扇,空着的手便握住了持扇子的手腕。

意琦行先是一顿,接着,温暖的手掌便覆上了搂在腰上的手背。

若是要掰,坚决不松,绮罗生揣度着,并且暗自蓄力,还运起了刀谱中悟来的真气。

没想到那手掌只是轻轻拍了拍,抽走了扇子,又牵着他的手往衣襟里头摸。

绮罗生微微一愣,众目睽睽,这是要做什么?

街角僻静,意琦行又比绮罗生高些,这么一来,绮罗生这么贴紧了抱着,整个人几乎都被挡住了,更何况两人衣着颜色相近,因此,即便路人看上一眼,也往往不会注意到在意琦行的身后,还躲了另一个人。可若是这般……这般……掀衣撩袂……实在是、实在是太越矩了!

绮罗生心中着急,脸一下子也烫得厉害,生怕意琦行做出什么惊人之举,也怕被人察觉端倪,只得压低声音,急促道:“意琦行,你!住手!”

意琦行道:“嘘——”

绮罗生强挣,也试图躲闪,可是手终究被硬拽着,碰到了一支粗硬之物,所有的反抗顿时偃旗息鼓,他也终于完全安静下来了。

意琦行道:“在此处。”

绮罗生惊讶,道:“你这柄大宝贝,竟藏得这么深?”

意琦行一顿,沉吟了一瞬,才僵硬道:“这把剑虽然无名,现在,可以叫它断剑、残剑,再或者,也可以叫它剑柄,不要乱用什么‘大宝贝’来称呼它。”

绮罗生歪着头,干脆将下巴枕上意琦行的肩膀,带着笑意说道:“好吧。那我重说一回。你将大宝剑收在此处,还藏得这么深,硌得我手疼。”

意琦行忍无可忍,将扇柄抽出,“啪”地一声拍上那搂着他腰的手臂。

绮罗生“哎呦”了一声,道:“疼疼疼,要打肿了!”

意琦行斥道:“怎么可能!”

绮罗生道:“我可是锦衣玉食、娇生惯养的公子哥,怎么能比得了大剑客的皮糙肉厚。”

意琦行轻叹,又持扇柄将那袖口轻轻撩开,仔细查看一番,道:“无事,既无红肿,也无有破皮。歇够了吗,走罢。”

绮罗生应一声,总算肯将人松开,一边慢吞吞整理袖口,一边道:“现在你我吃饱喝足,场地亦确认完毕,早点回去也好。”

不想他刚要往前走,却又被意琦行挡了回去。

意琦行肃然道:“等等。”

绮罗生疑惑道:“怎么了?”

意琦行答:“云沧海。”

这三个字一出口,绮罗生顿时会意,又立刻躲回意琦行背后去了。毕竟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此时再遇上这个人,着实有些麻烦。但光是这么躲着也有些憋屈,于是他将狐裘的大毛领子竖起来,遮了脸,再从意琦行肩头小心翼翼地往远处探望,这一看,就看出了些许端倪。

两方人,隔着一辆木车,正在对峙。

一边是云沧海,而他紧紧跟在一名从头到脚都被黑袍包裹严实的老者身后,想必应是他后来拜得师父。除了他之外,跟在老者身后的,还有另外的两名随从,也都是一身同样的黑袍。这几人气势汹汹,显然来者不善。

而在木车的另一侧,好巧不巧,竟然也是熟人,正是绮罗生二人最开始进入的第一家摊铺,那家麻辣鸭脖的料理人——鷇音子与四智武童。

眼看两拨人剑拔弩张,领头的老者又一直情绪激昂地说着什么,但相距太远,绮罗生仅能依稀辨出口型,根本听不清争辩的内容,便忍不住低声问:“他们在说什么?”

意琦行低声道:“气凝丹田,经天枢太乙,至气户转至下关。”

绮罗生惊疑不定,又细看了几眼,问:“……不对吧,他们不像是讨论经脉的架势啊?”

意琦行道:“你体内已有真气相负,为何不自行运转,亲耳去听,岂不比我转述更加详尽?”

会错了意,绮罗生脸上微微一红。既然意琦行说行,他便完全相信,只要按照对方的指点运功,就能将谈话的内容听清楚。于是他果然气沉丹田,将那一缕比最开始已经稍为凝实些许的真气,按照意琦行指点的穴位运功引导。那缕真气一路浮游而上,待走过气户,便像豁然开朗,找到了终点,开始自行在眼、耳的穴位之间缓缓流转,尽管只是一缕细如蛛丝的真气,但在绮罗生的感官之中,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世间万物霎时一亮,变化成了一副全新的模样。

万物仿佛变得清晰明澈,仿佛拂去了那一层平时笼罩其上的灰雾,光凭借眼睛就足以看得更加通彻;周遭无数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再由近及远,摊铺上翻炒、烹煮、烤炙的噼啪作响,包括食材从生变熟之间的细微响动,无数从未注意过的细微声响,都被耳朵尽数捕捉。这是一种玄而又妙的感受,但绝不像修习内功时,让人完全沉淀下来的入定,因为这铺天盖地,漫天遍野席卷而来的一切,着实是……太吵了。看得广阔,听得明晰,相对,所有的讯息也想疾风骤雨一般全部涌了进来,嘈杂,凌乱,像熟睡中有人不断地在旁边叫嚣,令人心浮气躁,无法平静。

绮罗生茫然不知所措,那庞杂的讯息像无边无垠的怒涛大海,而他仿佛失去航向的一叶扁舟,正当怅然之际,耳边又一次传来那人沉稳的低语,道:“刀谱第三式,刺其要穴,以刚克刚,屏除攻势。”

原来如此!

绮罗生恍然大悟,第三式,竟然不止用于克敌制胜这唯一的功用,还能从这个截然不同的角度来运用!

他修习尚浅,并不能像意琦行一般,将剑气收放自如,但他有个和意琦行同样的好习惯,那便是,刀,不离身。

此时不出刀,更待何时?!

绮罗生毫不犹豫抽出袖中弯刀,翻动手腕的同时再次屏息凝神,将第三式中体悟出的招式一一用出。弯刀不需鞘,仅借其形,已然足矣,此式一出,方才那无从抵挡的惊涛骇流,竟然真的急流勇退,而远处那几人的争辩之声,也总算听得清清楚楚了。

正逢云沧海之师开口说道:“你竟敢对吾说大不敬之话!”

鷇音子淡然道:“你确实该敬畏圣魔谱,但对我而言,此食谱,不过是个值得驾驭的魔鬼,或许,你等穷尽一生,也无从窥探其中最为精妙之味。”

黑衣师道:“修习圣魔谱,却不肯受吾之命,你不怕遭报应么!”

鷇音子答:“拭目以待!”

黑衣师怒哼一声,冲着云沧海大骂一句“没用的东西”,转身拂袖而去。

云沧海脸色一白,一副委屈,想争辨却不敢辨的表情,最终,只狠狠瞪了鷇音子一眼,也跟着匆匆而去了。

“咦?!”绮罗生又惊又疑,道,“意琦行,你可看清楚了那黑衣师的胡子?”

意琦行道:“嗯,怎么?有什么问题吗?”

绮罗生道:“那么长,半点杂色都没有的胡髯,且经过精心修饰,江湖上这样的人很多么?”

意琦行回想一番,道:“不多。”

绮罗生见那云沧海也走远,便不再躲躲藏藏,从意琦行背后钻出来,边往外走边道:“在我所认识的同道之人中,这样的人极其稀少,或者说,仅有那么一位。唉,蓄长须,实在不利于料理食物,除了这位自称‘天选之人’的‘老前辈’之外,恐怕再无他人了。”

意琦行道:“看来,你对这个黑衣师的身份,是了然于心了?”

绮罗生道:“不错。这个人是圣魔会的会长,名曰,元史天宰。我曾听说云公子为避祸,向梦花境寻求庇护,被策梦侯以我为由婉拒,若早知他入了这圣魔会,当初我就应当——”

意琦行毫不犹豫打断道:“且慢,这是他的选择,与你何干?更何况在我看来,策梦侯那里亦非好去处。”

绮罗生道:“欸~你应该知道,我与策梦侯关系不错。”

意琦行道:“若有你之照拂,自然另说。只是,云沧海既然对你怀恨于心,放在身边,徒生危险,我不建议你这么做。”

绮罗生笑了起来,道:“好吧。不过你这么说,也提醒了我,如果由我去拜托策梦侯收留云沧海,等他知道了实情,也还是会愤然而走的。不论怎样,他既然加入了以‘灭旁之道,唯兴魔谱’为目标的圣魔会,那恐怕是要让三千楼的不传配方失传了,唉,着实可惜呀……”

意琦行道:“不传配方?”

绮罗生道:“雨钟三千楼的‘千针鱼干’,‘新雨浊酒’,‘ 钟烹玉炙’,这三张只传子,永不外传的配方。”

意琦行一嗤,道:“比起担心害你之人的配方,倒不如先担忧眼前之赛事。那云沧海来者不善,你要仔细他在比赛时对你下暗手。”

绮罗生笑吟吟地睇他一眼,紫眸中流转的尽是温柔,道:“安心吧,有你耐心教导的刀谱第三式傍身,比赛之中的任何暗手都难以害我了。”

意琦行脸色一冷,道:“你现在知道刀谱之重要了?”

绮罗生心知最近颇有懈怠,但比起心中那点歉然,哄劝意琦行,他要更加有心得一点,于是柔声道:“是是是,你说是什么,就是什么,你觉得刀谱有多重要,我以后就加倍重视它,这样行吗?”

意琦行道:“哼。”

绮罗生道:“不然,今晚你再教导我第四式的用法?”

意琦行道:“贪多不烂,你且先好好稳固真气之境界罢!”

绮罗生脸色一苦,道:“又要打坐了么!可是我第二天早起会头昏、腰酸、腿疼,要如何比赛啊……”

意琦行道:“没得商量。”

绮罗生道:“唔……”

 

第二日。

经过首日初赛,淘汰了近半数的参赛者。然而大多数失败者并不沮丧。因为在品论会上,失去赛者资格后,可以作为观赛人欣赏后续所有赛事,不仅可以观摩世间一流厨者们的手艺技巧,还能与同侪讨论心得,运气好的话,更能获德高望重的前辈之点评,着实是学习提高的好机会。

故而,每年慕名参赛的新进厨人不在少数,而这品论会的第二天,竟然比首日更加热闹了不少。

绮罗生负着手,折扇一下下缓缓地敲打自己僵直的后腰,缓行而至。乍一看,仍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的温润公子,但若仔细一察,便会发现,他不止行得缓慢,甚至有一点遮掩不住的蹒跚。

而结伴同来的意琦行却没有半点不耐烦,若是绮罗生两步一停,他便耐心驻步等待,并配合着对方用最慢的步速行走。等两个人好不容易捱到了赛场,比赛早已开始许久了。

初赛时,空置的那座高台已经变成了赛场,木车多余的部分拆掉,仅留下储物格、流理台与火灶。车与车之间,相互间隔仅不足尺余,但足以供赛者辗转腾挪。在高台的正中,竖着一支耸入高空长杆,挑着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,上书一个“炒”字,正是第二场比试的主题。

在高台的四面,各自摆放了五排长条凳,邻着看台最近处,东、南、西、北,每一面都摆放了三张兽皮铺就的敞席,各自坐着三位黄衣黑带的品评人。

绮罗生停下脚步,半是埋怨半是顽笑地道:“唉,大侠客铁面无私,害得我今日腰酸脚软,几乎连路都走不成,若是影响了赛绩,怕是要愧对祖师爷啰!”

意琦行道:“我年龄尚轻,离昏聩至少还相距一甲子。”

绮罗生不解,问:“这和我愧对祖师爷有何关联?”

意琦行道:“不昏聩,自然便记得,某人将名字添在了决赛那一页。”

绮罗生轻咳一声。

意琦行又道:“还是说,白衣沽酒,打算提前下场试一试手?”

绮罗生已经用扇子把脸遮上了。

意琦行再道:“你的‘步姐姐’在那边冲你招手,不去坐下么?”

绮罗生转身,拂袖欲走,却又被意琦行拉住了。

绮罗生道:“意大侠,今日为何对我穷追猛打,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?”

意琦行眼中尽是笑意,道:“你误会我了,步香尘带了不少软垫来,想来不会吝惜借出一两枚,你也总算不用委屈腰腿,去坐那硬邦邦的木板凳了。”

绮罗生大惊失色,道:“不可啊!千万不可让步楼主知道我腰酸腿疼!”

意琦行道:“有何关系?”

绮罗生道:“她……”

意琦行道:“随她如何怀疑,你我也的确未负所想,比起面子问题,还不如自个舒服重要。”

绮罗生大窘,挣得更凶,但终究力气比不过武者意琦行,最后还是只得在步香尘处坐了一日。

 

当晚,绮罗生再三强调,绝不与春宵幽梦楼一道观赛。

于是第三日,从来双手空空的意琦行带上了一只包裹出门。

摆设丝毫不变,仍旧是在高台下观赛,只有台子上的大旗换了一面,“炒”字变成了“炖”。

原来,除了初赛之外,这名飨品论会的赛法十分单调。但每日一个主题,烹制出来的菜肴却几乎没有重复,更逞论每一位参赛者的烹制手法亦有千百种不同,所以,即便单调,观赛者也绝不会有乏味之感。待赛后品评时,所有观赛者还能任意取用场内烹制的食物。

到了第四日,鉴鼎台的主办方将高台的每一角都设置了烧烤台与烹鼎,不断烹煮着北地特产的膳食,观赛者便能一边品尝着特产膳食,一边观赛,亦是别有一番风味。

转眼已是第六日,高台上的木车也仅余八座了。其中,鷇音子、云沧海赫然在列,而另外六人,绮罗生也大多熟知,便趁着台上几人着手准备食材之际,向意琦行一一介绍。

绮罗生指道:“在距我们最远的西北角,那位一身标准西洋厨师制服之人,名曰魔师太,最擅煮汤,是秘方‘魔力蔬菜汤’的持有人,魔力蔬菜汤的味道极为鲜美,并且可消百年浊气。

“正和他怒目而视的那一位,从头到脚一身粉红的是妖尼姑,也是同道之中一名特立独行的奇人,虽然他和魔师太来自同一个地方,各自所开的店铺也是毗邻而立,但听说互相很不对盘,一见面,定要互相指摘痛骂不可。

“在妖尼姑的左手边,是南岭烤炙世家的齐功子、中土擅私房厨的陆阳慧姑娘,西幽的虫食者粉蝶姑娘,而那位涂脂抹粉的……先生,则传说是来自于武林四奇观、烟都之人。四奇观低调神秘,我也仅仅是有所耳闻,没想到今天有幸第一次见到相关之人,着实大开眼界啊。”

意琦行道:“第二次。”

这话说得没头没尾,绮罗生自然抓不到头绪,便疑惑地转头去看意琦行。

意琦行道:“我亦出身四奇观。”

绮罗生不可置信道:“烟……烟都吗?”

意琦行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现出一道裂痕,毫不犹豫否定道:“烟都以阉人为尊,你应当知道我不是。”

绮罗生一愣,随即大笑道:“哈哈哈哈对,我竟忽略了这一条,但不知意大侠客来自哪一处?……烟、风、云、冰,你这向来拒人三尺之外的寒冷个性,莫不是冰楼?不对,你不止冰,还有一身傲骨,在遇到我之前,行踪亦是飘忽不定,云、风,也都不无可能。”

意琦行道:“何必瞎猜,我自战云界来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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