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甜衣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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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意绮】金樽酒(其之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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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侠·美食par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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宝宝们咱能不提澡雪吗?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写过意琦行的剑叫澡雪,就是为了避免原剧喜欢澡雪的道友看着不舒服,就让这把无名剑断了不好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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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赛之日。

前一晚,绮罗生虽是一时兴起,劝诱意琦行“一同练习”,但一则,意琦行不愿他参赛时被任何外物影响,二则,他自己也心有惴惴,于是一被拒绝,便不再坚持撩拨,安安静静睡了。

于是,在这个寒风凌冽的清晨,绮罗生精神抖擞,神清气爽,与意琦行携手来至鉴鼎台前。他今日穿了一套崭新的白衫,长长的绒毛领和散垂的长发间,隐约露出一对尖尖的绮罗耳,在那耳朵尖上,缀着几枚熠熠生辉的白蓝宝,绝不过于喧宾夺主,反倒将那如玉的俊俏衬托的更加温润和煦。

绮罗生道:“到了。我前几天给你的那支紫竹笏呢?放在入口玉石台的凹槽内,门便会开了。”

意琦行应一声,从怀里摸出小笏,随手一抛,乌青色的小木牌便精准地落入了凹槽,随即石门轰然洞开,现出正中的一条青砖大道来。

在路的正中,站着一紫一青的两名侍者。紫衣的侍者是一名娇俏女子,先是一福身,道:“白衣沽酒,久见了。”

而青衣的侍者则是一名冷艳少年,神色倨傲,只是微微一欠身,道:“这位是客,还是赛?”

绮罗生还礼,指着意琦行,笑道:“他是持请柬的观客,还请吾先生放行。”

被称为“吾先生”的少年点了点头,将路让开,放意琦行过去,又对绮罗生道:“那么,白衣沽酒要作何打算?”

绮罗生道:“还请一借紫袖姑娘玉笔,好让我添名赴赛。”

被称为“紫袖”的紫衣侍者笑吟吟拿出玉笔,再翻开一本厚重的金牒,在其中某页的空白处一指。绮罗生挥毫签上自己的名讳,又将笔归还回去。

他合扇一礼,道:“突如其来,给诸位添麻烦了。”

紫袖掩唇而笑,道:“白衣公子太客气了,有了公子的加入,本次赛事才更添可看之处,若我未记错,公子这一次,可是要角逐封圣了罢。”

吾先生却道:“是否封圣,也是夺魁后才可评断,你即然是乱入,便不要浪费我等的时间,速速进去,莫要耽搁。”

绮罗生歉然一笑,并不将这小小的刁难放在心上,走进门,与等着他的意琦行并肩而行,待走得远了,才小声说道:“我的名字是添在决赛那一页,想必要挡了‘某些人’的财路。以往有师尊在,我什么都不操心,这一次,可就要厚着脸皮,依仗一下绝代剑宿的庇佑了。”

意琦行捏了捏交握着的手心,道:“有我在,万事不惧。”

说话间,青石路已是到了尽头,再一拐角,豁然开朗,一座高大的牌楼矗立远方,在牌楼后面,连接着一道熙熙攘攘的小街,左右两列尽是铺摊,统一用得是三尺高的木推车,在冲着路中这一面,架着一模一样的木架子,挂了写了号码的招幌;背着路的一面则排放着用以招待客人的长条桌案和条凳。那木推车机关巧妙,一侧冒着冉冉的烟火,应是炉灶锅膛,另一侧是上下两层的置物框格,齐腰高处则是处理食材的砧板。这两排摊铺,路左侧的统一漆着赤红,右侧则是黑底金边,远远看去,十分的整齐漂亮。

现在辰时中刚过,距离开赛还有些时间,但是在各个铺摊车的后面,却早已有人开始忙碌。清点备料的,寒暄问候的,还有熟悉场地的,各个忙得脚不点地,热火朝天。而与摊铺上这些纷杂忙碌参赛者们相比,忽然冒出两个步履悠闲,两手空空的人,就显得有些突兀了。

意琦行左右看了看,问道:“观赛人数多么?”

他一向不在乎旁人的视线,但见绮罗生十分看重名飨品论会,再听了这几日的讲述,他也难免生出几分兴趣。

绮罗生答道:“不多,而且现在时间尚早,要过上一个时辰才会来齐。”

意琦行又问:“若观赛之人数量太少,无法遍评所有摊铺,那该如何品评胜负?”

绮罗生“哈”地笑了一声,道:“这件事,既需要担心,也勿需担心。”

意琦行道:“何解?”

绮罗生道:“第一,观赛人虽少,但一人吃一摊还是绰绰有余的,第二嘛……”他抬手指向路最深处的几重楼阁,道,“这毕竟算是我等同行间最为盛大的比赛,安排了专人来负责裁定输赢,以今年的规模看来,参赛者不算太多,嗯……我刚刚估了一下,这里大约有二百几十摊,只需十名裁判足矣。”

意琦行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
绮罗生道:“话虽这么说,没有评鉴的摊铺每年都还是有的。”

意琦行并未深想,道:“败者无足挂齿。”

绮罗生笑道:“武无第二,大侠客作为一名武者,这么说,本算不得错,但在我厨之一道,却是另外一种说法。”他有些俏皮地瞥了意琦行一眼,不等对方再发问,便继续道,“名飨品论会上,曾有过这样的一道菜,在前一届初赛评鉴数是零,可是第二年,却收到了大量的“极优”,且被裁判定为初赛头名之经典。一道菜的胜负与否,不止握在厨者的手里,也是靠天时、地利、人和。当厨道修习入了门,端出来的便没有难吃的菜品,唯有错误的时机与工艺。这想必是与武道最大的不同了罢。”

意琦行道:“你的解释,简单明了,但也令我感到新奇,能让评判天差地别,究竟是一道什么样的菜肴?”

绮罗生道:“是一道从蜀地传来的名菜,叫做香辣蟹。”

两人顺着正中的大路,边走边聊,摊铺虽多,但若不闲逛,一味向前,要不了多久走到了一座条石搭建的高台下方。

这高台建在路当中,所有的摊铺摆都在高台之前,石阶足有三十三阶,台顶上也极宽阔。长宽约莫超过三丈又三,在挨着摊铺的方向,并排放了两列坐席,每个坐席前都摆了名帖的木牌,应是评委用以休憩或者评审之处。在评审席的左右两侧,紧挨着放了足足两大列的竹篦筐,平台的边沿几乎被这些竹篦筐摆满了。然而,放了这些置物,高台仍旧空荡,想必并非专用于此。

绮罗生松开意琦行,率先几步上了阶梯,直奔那整列的竹篦筐。

原来,这筐中盛放着的是各式各样的食材,,带叶子的不带叶子的,带花的结了果子的,还有各种宰杀好的畜禽,大的分割成一块块拿荷叶捆严实,整齐码放,小的就整只麻线捆好,垫上干草放在里头。

待意琦行跟过来,绮罗生才一边俯身细看那食材,一边解释道:“辣,这一味十分有趣,嗜辣与怕辣是两种极端,所以用辣为特色的菜品常常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评判。我平时用辣少,烹出来的食物调味偏中正温和,这是我的性格与生长环境所致。可是那一期的香辣蟹,至今想起来,记忆犹新的是舌尖的热痛,但更多的则是回味无穷。”

意琦行颔首,道:“既然能让不吃辣的你如此夸赞,想必是十分美味了。那么,会一次落榜,一次拔头筹,该是另有原因了?”

绮罗生拎起来拳头大的禽类,那禽鸟似鸡非鸡,已经清了血,尚未去毛,露天放上这小半日,灰白相间的绒羽已经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壳。他翻看一番,便摇摇头,将其放回去,才接着说道:“前一年逢涝,蟹瘦而膏不肥,在香辣蟹的摊铺附近,还有香味更加浓郁的炸物与爆炒河鲜,便衬得这道菜无色无香,毫无下箸之兴。而第二年是旱年,养出了十年难得一见的肥厚蟹膏,更兼附近摊铺都是清淡茶汤,天时地利俱备,人自然而然也就来了。”

意琦行叹道:“原来如此,只可惜按照你之形容,一时半刻,我是尝不到这道绝品了。”

绮罗生转转眼睛,绕到意琦行面前,狡黠一笑,道:“一定要吃的话,也不是没有办法呀。”

意琦行道:“喔?”

绮罗生举起刚刚从筐中拿出的莲藕,在他眼前晃了晃,笑道:“没有天时,便选一个有天时之处,没有地利,便造一个地利出来,即便无法完全复制当日、当时的口味,但美味好吃的香辣蟹,我倒是烹的出来,还能保证你爱不释口。”

他这一笑,紫眸灵动至极,眉宇间更是数不尽的绝代风华。尽管他手里高举着的那根莲藕丑巴巴地只有半截,还沾满了冰碴泥巴,意琦行却毫无芥蒂地接过来,理所当然地答道:“既然由你亲手操持,我自然爱不释口。”

绮罗生脸颊一烧,连忙把根本不符合意琦行画风的莲藕拽过来,丢回筐里,道:“你就不怕吃得太多,体格发福,有损英姿么!”

意琦行眼中也带了几分笑意,道:“无妨,武林如何瞬息万变,吾都会调整自己的脚步,能因你心宽体胖,未尝不是一种幸运。”

他这句话太坦诚,即便是身边有人经过,也没有半分动摇和回避,更不在意来自于旁人的侧目。

绮罗生却窘的恨不得掘地三尺钻把自己埋进去,连忙拉着人走向另一侧,再低下头,一样一样地细看摆出来的食材,再不敢胡乱闲聊了。

今年是丰年,全年雨水适中,因此,摆在这里,供参赛者任意取用的食材也很是齐全,绮罗生走过一圈,心里已经有了打算,脸上的热度也稍稍褪了些,便放松心情,引着往摊铺中走。

可他刚一转身,便几乎撞上了一个人。

既然说是“几乎”,便意味着并未撞上。

因为在二人碰上之前,意琦行已然出手,轻轻将绮罗生一带,不着痕迹地向旁边闪开了半步,巧妙地避开了。

可是对方的冲势却未减,仍旧一个猛子往上扎,没能撞上目标,便狼狈地踉跄了好几步,才勉强站稳。那人虽主动挑衅,失了手,自然不会半点歉然之意,转回头,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。

那人率先开口道:“白衣沽酒!”

绮罗生脸色微微一变,但还勉强保持了笑容,欠身礼道:“云公子,久见了。”

被称为“云公子”之人,若不是这样横眉怒目,也该算得上一位眉目舒朗的俊俏公子,但此时,怒意将那副面目变得狰狞,也让话语听起来格外地刻薄。

他道:“久见了,你怎么还没有死呢?”

绮罗生轻叹,道:“你既然能活蹦乱跳,别人也没有道理寻死。”

云公子唾道:“杀人凶手!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!”

意琦行听得心头火起,道声“慎言”,杀意也随之霎时一泛,雄然气势,便像出鞘利剑一般锋锐无匹地直压而去。那云公子明明也是身负武学,但立刻脸色变得煞白,更是连连后退了三四步,后续的唾骂之词也不敢再说出口了。

绮罗生连忙挺身一阻,将意琦行外放的凌厉气势挡下,低声道:“住手,不要计较。”

意琦行余怒未消,对台阶之下的云公子道:“你最好谨言慎行!”

绮罗生道:“意琦行你,……唉,我们还是离开吧。”

他连拽带扯,强行将人往别处带,好在意琦行一向顺他的意,没有继续与那位云公子计较,他才顺利地将人拉走,避免了一场无谓的冲突。

耽误了这么一会,已经到了开赛的时间,十数名着黄衣佩黑带的品评人,从高台一侧的小楼中依次走出,又很快散入了诸多摊铺之中。

绮罗生拉着意琦行走了一段距离,停下之后却低着头,半晌才长长叹息一声。

意琦行道:“虽说你我之间无需解释,但,有话便说,不必忍耐。”

绮罗生道:“我想寻一摊铺,一边饮酒一边说。”

意琦行道:“我真的受惊了。”

绮罗生道:“那就顺道替你压惊。”

意琦行道:“你何时变成了海量?”

绮罗生道:“你是指饮酒吗?”

意琦行道:“是吞气吞声兼吞忍。”

绮罗生再叹一声,然而,垂头丧气绝不是他的一贯作风,于是他深吸一口气,调整心情,重振精神,才说道:“这件事说来话长……你看,那个摊子似乎在卤麻椒鸭脖?想应该是配了酒的,走走走,我们去品鉴一番,正好也与我要说的那个故事颇有缘由……”

麻椒鸭脖,又可叫做麻辣鸭脖,是江城极具特色的一道卤味,它香、辣、甘、麻、咸、绵、酥,口感繁复,也正因此种特性,并不太适合正餐,反倒更适合作为佐酒小肴。

所以,当绮罗生拉着意琦行在条凳上落座,在木车前备餐的两人之中的那个脸盘圆圆的少年走上前,笑嘻嘻地说道:“配菜的酒有甜口的枝江白,还有我们自家造的药酿,不知二位观者要选哪一样?”

绮罗生将手中这扇缓缓打开,问到:“是什么样的药酿?”

少年吟道:“一月一,捡花衣。二月二,练大字。三月三,醅酒酿。四月四,开窖尝。取一瓢甜药酿,不驾马车香四方!这是我家祖传的四智药酿,以山泉酿制的小曲为基底,加得有枸杞、淫羊藿、黄芪、当归等配料,泡制出来的酒啊,不仅能抗疲劳,还能调虚补元,既能让人享受到饮酒之乐趣,也能更好地保持健康状态。虽说是为了比拼,可我们只带了一坛,仅供前三名观客品尝喔!”

江边亭也有酒窖,酿的是果酒雪脯,绮罗生一听酿法,忍不住有些心动,便去看意琦行。

意琦行果然点点头,对那少年道:“机会难得,便来一份药酿,再来一份枝江白罢。”

少年笑逐颜开,道声:“了解”,转身便冲着背对着的高瘦人影道,“啾啾叔叔,麻烦兑二两白,二两黄!”

那青年正在庖案前忙碌,他一手用炒勺搅拌,一手往锅里倒卤水,怎么看都分不出兑酒的闲暇,但听了少年的话,竟一点也不反驳,答道:“烦劳四能童子告知客人,稍待片刻,待我忙毕便立刻上酒。”

少年圆圆的包子脸一鼓,嘟着嘴巴道:“哎呀,你这也忙,那也忙,说到底,不还是要烦劳我出手帮忙?算了算了,小四我委屈一二,代你倒了就是。”

绮罗生听得差点笑出声,这少年小小年纪,嘴巴半点不饶人,明明该是他分内之事,一转口已经变成别人求他帮忙的功勋。这样的相处方式,不用正式打招呼,绮罗生已经隐约猜到了主勺师傅的身份,毕竟这二人论年龄,绝非平辈亲友,差距也不会是师徒。也幸而被四能童子一打岔,他本来低落的心情好转了不少。

鸭脖还未卤好,酒却很快端上来了。每一份量颇少,不足二两,各用一只普通的白瓷碗装着。

绮罗生先选了药酿的酒碗,举起来与意琦行那碗碰了碰,道:“来,这一杯,敬你回护我。”

意琦行也举了起来,道:“敬你愿说与我听。”

绮罗生道:“刚才那位公子,名叫云沧海,是雨钟三千楼最后的传人。”

意琦行道:“雨钟三千楼,有些熟悉的名字。”

绮罗生笑道:“十年前,它曾是遍布大江南北的连锁酒楼,只要在江湖上行走,便定然见过雨钟三千楼的青旆,它素以价廉物美闻名,连平民也负担得起,因此大受欢迎,总是一座难求。”

意琦行道:“红极一时,然而很快销声匿迹。”

绮罗生叹道:“皆因我之过错。”

意琦行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,肯定道:“其中必有缘由。”

绮罗生道:“它店铺众多,难保每家掌柜都和楼主齐心协力,楼主希望天下人都能一享美食,但……唉,总之,在玉阳江边的那一家分店,尤其喜欢与我的江边亭作对。”

被唤作四智武童的少年去而复返,刚巧旁听到了内容,趁机插话道:“哎呀,这段江湖轶事,小四我也略有耳闻喔!”

他笑嘻嘻地将托盘上的小食端下,摆在对坐的两人面前。

两碟麻辣鸭脖,量极少,每份仅有三节,每节不足半指长,色泽深红透亮,几粒麻椒子沾在表面,又因刚从锅里捞出而飘着诱人的浓香,最后是一小碟仅有四片的卤莲藕。

绮罗生道:“小兄弟……”

四智武童打断道:“叫我小四就可以了!”

绮罗生道:“不知小四听说的是何种版本?”

四智武童道:“偷工减料,以次充好,害人致死。”

绮罗生叹气,道:“实际上,中毒者仅有一人,且没有死,那个人是我。”

意琦行微微诧异,道:“你与三千楼既是同行,理当避讳,为何会在他的店里中毒?”

绮罗生道:“玉阳江分店的掌柜,以我身世为把柄前来约战,输的人,需将经营的酒楼送与对方。那时师尊出门访友,并未在楼中坐镇,而我年少气盛,一时不忿,便接下了战帖。”

四智武童一脸兴趣盎然,道:“那定然是公子赢了吧!”

背对而站的那青年斥道:“四智武童,你过来。”

四智武童道:“你不过来,却让我过去,是什么道理?不去不去。”

青年道:“你要留在那里,可以,但要塞住耳,掩住口,若做不到,那就在客人发怒之前回来我这里。”

四智武童道:“真奇怪,你在灶台边仿佛忙碌,照样每句都听得真切,也没见你要塞什么耳,掩什么口!”

青年道:“至少我没有打断绮罗生的倾诉。”

四智武童道:“这……”

绮罗生笑道:“鷇音先生,久见了。你这位侄儿果真如传闻一般,聪明伶俐,活泼有趣。”

那青年这才回过身,点了点头,道:“我仍需准备,你们慢吃。四智武童,过来帮忙。”

那少年嗤了一声,要顶嘴,却见两名黄衣佩黑带的品评人结伴而来,探头看了一会还在继续卤味的锅子,便往条凳这边绕。于是他再顾不上听八卦,赶紧迎上去,道:“二位先生,里面请,我们这里有药酿和枝江白……”

意琦行举箸,先长了一点卤莲藕,但对着盘中的鸭脖,却有些犹豫了。此物肉少,细骨多,啃起来必定不太雅观,但若不尝一尝,似乎也不合宜。

绮罗生目送那少年走远了,才继续说道:“三场下来,我已是稳胜,但玉阳江分铺尚还有最后一道菜的机会,当时端上来的,正是我们眼前的这一道,”他用箸尖点了点那一小节鸭脖,“麻椒鸭脖。”

说完,他并不急着继续,而是从意琦行手边拿过喝了小半的枝江白,抿一口,将一对食箸分开,一支压紧了鸭脖正中,另一支则从侧面挑、勾、搓、拧,干脆利落地将鸭脖表面附不多的薄薄肉丝取下,先夹给踯躅不知如何下筷的意琦行,再取将剩余的放入自己口中。

辣,是火热的辣,一入口,就仿佛将舌尖放在火上炙,但在这激痛之后接肘而至的是甘甜,然后是让口内颤栗的酥麻,这时,适时饮一口酒,无论是烈还是淡,是苦还是甜,都能恰到好处地将这些繁复滋味中和,并升华至鲜美。

今日这一道菜,卤的时间不够久,但绝不寡淡,因为出锅即食,热度恰到好处的弥补了入味不深的缺憾,绮罗生品完,不由赞了一声“好”。

意琦行仅吃了夹来的一片,便将药酿一饮而尽,耳畔与鬓边,极快地现出了一抹浅红。

绮罗生忍俊,道:“辣么?我去隔壁给你端一碗糖水罢?”

意琦行摆摆手,道:“不必,你吃吧,我来替你剔肉。”

绮罗生微讶,道:“方才你……我以为……”

话只说了一半,意琦行已经领会,道:“我的确不会像你这样用食箸剔肉,但却会用别的。”

于是他拿出了一把折断的剑。

那把剑细柄长身,形如流云,锋不露刃,却隐隐有流光辗转,若不是在离柄半寸处折去,定然会是一把艳惊四座的好剑。

绮罗生微微瞪大了眼睛。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意琦行的剑。

在此之前,他知道这个人被江湖敬称为“绝代剑宿”,也知道这个人惯用的武器是剑,在他的心中,这个人手中的剑无论如何应是一把名剑,或者,至少该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宝剑,可他万万没想到,剑,的确是一把绝顶剑客的好剑,却也是一把……

——折断了的剑。

他失声叫道:“这剑……!”

意琦行道:“我输了一次,便断了。”

这句话,听来云淡风轻,绮罗生却无法抑制心头的酸涩,他无比的明白,眼前这个人,将傲骨视为性命,将剑道视为毕生目标,可这句简简单单的剖白,背后藏的必然是鲜血淋漓的败绩,这令他心疼,也令他疼惜。

他忍不住握住那人持剑的手,道:“意琦行,你不必……不必这样,……把它收起来罢。”

那人转过视线,他明明白白地从那双蓝眸中寻到了释然与宠溺。

意琦行道:“无妨,我已放下。当初你对我说,败了,该有棋逢对手之欢欣,或可得一知己之喜悦,小小的一场输赢,无足挂齿。”

绮罗生一愣,隐约记起,这好像是他与意琦行头一次见面时,为了挑衅而刻意说过的句子。他一时心绪翻腾,竟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
而意琦行又道:“从那一刻起,我便不断反思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。现在,我既然在你面前拿出了这把断剑,就意味着,我已经彻底卸下过往,重拾剑道之心,能随时能举剑再战了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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