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甜衣短

音乐家叽叽X作曲家羡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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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早上六点半，枕边的手机响起了低沉的呢喃：“早安。”

那是一则短信铃，魏无羡迷迷糊糊地划开画面，一条简洁的短信赫然入目：“我已上路。”

魏无羡一个激灵坐起身，手指飞快跃动，回复道：“这么早？早饭吃了吗？！”

对方回：“嗯。”

区区一个简短的单字，足以令他捧着手机欣赏半天，最终一个猛子扎回被窝，嘿嘿嘿嘿地闷笑了起来。

 

 

2.

蓝忘机是新生代里一颗最闪耀的明星。

他的演奏手法是严谨和古典的综合体，在音色和多声部层次上控制得恰到好处，在整体和细节上处理得有条不紊，在他的演奏中即有古典派的内在与平衡，又有细腻内敛的热情，初登场一曲肖邦的A小调，惊艳四方。

魏无羡恰巧赶上了那一场学院演奏会，一听钟情，再听入迷，越听越沉溺。

那天，小演奏厅的外面下着倾盆大雨。

魏无羡站在湿意绵绵的通行口，一把抓住一脸漠然的蓝忘机，他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，甚至因为紧张而颤抖。

魏无羡说：“你、你弹得特别好，我喜欢你演绎的肖邦！我想为你谱曲，请务必给我一次机会！”

 

 

3.

和魏无羡的热忱相比，蓝忘机冷漠得几近无情。

尽管当时魏无羡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曲作者，尽管当时蓝忘机只是区区一名籍籍无名的学院生。

但是又有什么关系，有才能的人总是有更多任性的权利，更何况蓝忘机……他还那么地俊逸不凡。

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，就算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白衬衫和牛仔裤，也能被人一眼认出。

他是个天才，天生的艺术家，以及不输给任何人的韧性和努力。

 

4.

魏无羡看得没错。

只不过三年的时间，蓝忘机的演奏曲已经开始在大街小巷上飘扬，尽管他的迅速成功有一半要归功于那副过于精致的长相，但在演奏方面的才能也绝对功不可没，一张登上世界顶级演奏厅的邀请函，紧接着是欧洲古典音乐奖的奖杯，这令国内对蓝忘机的流言蜚语渐渐地销声匿迹了。

可这对蓝忘机本人而言，不痛不痒。

他依然过着和在音乐学院几乎相同的生活，在没有演奏会的时候，每天雷打不动固定七小时的练习，每周三到四次的适量运动，早六点起，晚十点睡。

堪比老干部。

 

5.

趁着蓝忘机还没离校，魏无羡一次又一次地跑到音乐学院堵人。

临近毕业，学院里充斥着离别与浮躁的气氛，和越来越暖和的天气如出一辙。

当练习曲告一段落，魏无羡把手里的榛子拿铁递过去，不厌其烦地又一次问道：“蓝同学，今天有没有改变主意呀？”

蓝忘机没有向以往的每一天那样，用简短的“没有”来赶人。

他的视线微垂，看着琴键发呆。

魏无羡斟酌着用词，问道：“……即兴幻想曲，你可以试着放飞一点，想象自己是一只鸟，在绚烂多变的天空里翱翔……”

蓝忘机道：“……不行。”

魏无羡想了想。

他对蓝忘机很上心，不惜动用一切的关系和手段去了解他，蓝家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也有些耳闻，但是有些事，在当事人没有主动提及的时候，再多的安慰也只能萦绕在心头。

他说：“……如果，我是说，如果，你可以向我倾诉，我不会问来龙去脉，更不会告诉任何人，你可以只说一小部分，或许就能熬过现在的瓶颈。”

蓝忘机抬起头，窗边的夕阳透过那双浅得几乎透明的眸色，泛着柔金色的辉光。

蓝忘机道：“……我不想离开这里。”

尽管这句话没头没尾，可是已经从朋友那里了解内情的魏无羡却心中一痛。

父母遭遇空难，留存的兄弟即将被他国的远亲收养。

可是再多的心疼也不方便现在表现。

魏无羡道：“你可以……不必勉强自己。”

看蓝忘机不解，他又解释道，“如果做一件事情，令你感到勉强，或者不高兴，那么就不要去做，去做让自己高兴的事情，才能弹出你希望的曲子。”

 

 

6.

那段谈话并不算愉快，但从那一天起，魏无羡总算不再是单方面的劝诱了。

因为在蓝忘机闲暇的时候，会适当地给出简短的回应。

当劝诱获得了回应，那么就升级成为了交流。

那天是个不眠的夜晚，魏无羡的灵感仿佛泉涌，奋笔疾书，写出了厚度足有半本的乐章。

尽管蓝忘机对此毫不知情，尽管这些乐章越积越多，尽管它们至今仍然被埋没着。

可是魏无羡却甘之如饴。

 

 

7.

魏无羡鼓起了最大的勇气，趁着见面的机会问蓝忘机要QQ号，微信号，或者微博账号。

蓝忘机道：“我不用这些。”

魏无羡瞪大双眼，不可置信道：“那……那你用什么社交网站？Facebook，Twitter，不会是Tumblr.吧？”

蓝忘机道：“没有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……天，你不用社交网站？那你用智能机做什么？”

蓝忘机划开锁屏，示意给他看，上面除了Iphone最基础的功能之外，Garage Band，节拍器，地图，曲谱。

魏无羡道：“……你可真是老古董啊。”

蓝忘机修长的手指在触屏上划拨，优雅又富有节奏，他调出本机号码，推给了魏无羡。

魏无羡道：“你、你要给我电话号码吗？！”

蓝忘机道：“嗯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那！那我给你打电话？喔，不行，万一打扰你练琴就不好了，还是发短信吧。”

蓝忘机道：“好。”

 

 

8.

随着才能渐渐地被世界认可，蓝忘机开始不断地往返国内。

他演奏的曲目不多，每一首都无限趋向完美和极致，有着自成体系的理解，却又不至于艰涩难懂，即使是古典乐的外行，也能被引领进节奏，渐渐沉下心倾听。

魏无羡和他的短信，从一周一次，到三天一次，最后变成了每天必备。

聊天的话题并不丰富，没有丰富跳脱的表情图片，默认的颜文字和Iphone自带的表情永远不足以表达魏无羡各种激动的心情。

除了在路途上，蓝忘机的回复总是慢了半拍，逼得魏无羡的心情不得不像蓝忘机一样沉静下来，等待回复偶尔会让人患得患失，可收到回复的时候却永远是欢欣雀跃。

我大概是蓝忘机最铁杆的粉丝了，魏无羡抱着手机美滋滋地想着。

 

 

9.

魏无羡的爵士曲获了G奖的提名。

他收到邀请函的当天，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：

天！我能在纽约和蓝忘机见面吗？！

第二个念头是：

喔……等一下，G奖！G奖的提名？！

他忐忑不安，惴惴不安，心神不安，坐卧不安，按在短信界面的手一抖，碰到了拨出键，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，把拨出一半的电话挂掉。

魏无羡绞尽脑汁，纠结着短信怎么写，该怎么措辞才能在“既不打扰日程，又不添麻烦”的情况下，确认对方在纽约逗留的日期，再约对方见个面。

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期间，铃声响了起来，那是蓝忘机版本的波罗乃兹片段。

来电显示是蓝忘机。

魏无羡差点把电话丢出去，好在及时控制住了。

蓝忘机问：“什么事？”

隔着电话，却紧紧贴着耳朵，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串小电流窜入魏无羡的心口。

魏无羡忽然就不紧张了。

他问：“我6月要去纽约领奖，你在吗？”

蓝忘机道：“几号？”

魏无羡道：“等一下，我看看啊，……唔，写的是17号，我大约会提前一两天过去，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，努力一下，提前一周应该也行的。”

蓝忘机道：“嗯，你来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能、……能见到你吗？”

蓝忘机道：“在，稍等。”

他挂了电话，一分钟后，送来一份带着地址和地图的邮件，最后的一句是“来住我公寓”。

“天！你好蓝！”魏无羡捧着手机，嘴巴咧到耳朵根，看了一眼外头的大风雾霾天，自言自语道。

 

 

10.

等待总是令人焦灼。

所有人都以为魏无羡迫不及待的是参加G奖的盛会，或者幻想着领奖的场面，才会每天都飘着走。

获得G奖提名，意味着魏无羡的谱曲水准足以跻身世界一流，是个足够了不起作曲人，这种程度兴奋不足为奇，可以理解。

只有魏无羡知道，他兴奋的原因和领奖有关，但也有一部分无关。

才能获得肯定，当然值得欣喜。

而参与盛会的同时，他不仅约到了蓝忘机，还能在对方租住的公寓里借宿。

幸福的仿佛做梦！

那首爵士曲是他的玩票之作，是为朋友的电影写下来的主旋律插曲，那首曲子前一半诉说着浪漫和随行的冲突，后半却画风一转，先是四小节严肃的旋律，却在接下来几乎完全重复的四小节里添加了活泼的元素，一串有点俏皮的冷幽默之后和曲首的浪漫呼应，浑然一体，却又令人记忆深刻。

这是魏无羡有点私心的梦想。

他想听蓝忘机弹自己的曲子，却在与对方私交越来越深的时候越来越不去提及。

如果他开口要求，蓝忘机一定会认真练习，再私下录给他听。

可他偏偏不想勉强对方违背本心，弹奏他那些或是荒诞不经，或是玩票散漫的曲调，只想看着蓝忘机，听着蓝忘机的琴。

让蓝忘机做自己。

 

 

11.

魏无羡按照地图找到了公寓，在花盆下头翻出了钥匙。

公寓不太大，却很干净整洁。

小书架上摆着一整排的曲谱，床边摆着一架琴。

魏无羡丢下小小的行李箱，把曲谱从A看到Z，在古典乐巨头们的曲谱旁边，摆着一小摞薄薄的CD。

全是魏无羡的爵士单曲。

他有点高兴，自己送的样盘蓝忘机都没有丢，而且每一盘都拆开过，就算只听了一次，也足以令他欣慰不已。

但是他有点扛不住时差，在沙发上找了个顺眼的地方，披着外套就睡着了。

 

 

12.

食物的馨香，唤醒了魏无羡的胃袋。

他迷迷糊糊就地一滚，一下子从狭窄的沙发边翻下去，摔醒了。

正式的礼服外套被挂在门口，蓝忘机已经扯开了领结，束腰和凌厉的裤线把他衬的人高腿长。

魏无羡揉了揉眼睛，道：“呃……你回来了？”

蓝忘机打开纸盒的盖子，披萨的烤奶酪香气更加浓郁，诱惑得魏无羡肚子咕噜噜响。

蓝忘机道：“太晚了，只有这个，吃点？”

魏无羡也不客气，狼吞虎咽吃了两大块，舔舔手指，却看到蓝忘机竟然也在慢条斯理地吃这份高热量的垃圾食品。

这可太不搭了！魏无羡想，当初在音乐学院，蓝忘机明明吃的都是清淡如草的素食。

他疑惑地看着对方把手里的披萨吃完，用餐巾纸拭净了手指和嘴角。

魏无羡道：“……原来你也会吃披萨。”

蓝忘机琉璃色的眸子似乎漾起一丝涟漪，却最终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蓝忘机指了指客房，道：“睡吧。”

魏无羡：“嗯……我本来想早点到的，可是临来前却接了个着急的活儿，就……就耽搁了，错过了你在15号的息演日，太可惜啦。”

蓝忘机道：“不要紧。”

 

 

13.

G奖领奖现场。

爵士曲颁奖相对要靠后一点，毕竟G奖是个综合性的音乐奖，在之前要颁流行、电子舞曲、摇滚、另类、节奏布鲁斯等好几个类目，好在主持人的风趣又幽默，又会穿插一些获奖曲目的现场演奏，因此绝不会令人感到枯燥乏味。

音乐永远是相通的。

魏无羡作为观众参与过G奖两三次，有不少留在美国的老同学却是这里的常客。他和当时最要好的哥们江澄坐在一起，一边听着老同学的八卦趣闻，一边对今年的获奖曲目评头论足。

江澄道：“今年不如去年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是呀，去年的最佳摇滚专辑好歹还有点老式硬摇的影子。”

江澄道：“连你都能入围，估计十年内都不会有更糟的了。”

魏无羡深表赞同，道：“我要是拿奖我是狗。”

江澄一嗤，道：“呸，得了吧你，我倒希望你能拿个奖，省的你继续白身给老师丢人。”

魏无羡翘起二郎腿，冲前排的小歌后帕尼抛了个飞吻，道：“白身怎么了，白身很了不起的，和单身一样金贵。”

江澄道：“呵呵。”

 

 

14.

主持人：“今年最佳爵士音乐的入围者是ABB的abb、CDD的cdd、EFF的edd、GHH的ghh、魏无羡的《almost like first love》。”

江澄道：“你就不紧张？”

魏无羡道：“紧张是谁？”

主持人：“获奖曲目是……”

（例行吊胃口的15秒）

主持人：“《almost likefirst love》，魏无羡！”

魏无羡一脸懵逼的领了奖。

他的获奖感言也同样坑爹，他说：“谢谢主持人，愿意把这个了不起的奖颁给了不起的我，没有别人需要谢的啦！”

他举着奖杯要往台下走，却被主持人拦住了。

主持人道：“今天我们这里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，他主动提出，要演奏你的曲子，来作为入场的门票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喔，我风流倜傥，谁都想拿我写的曲子，不知道这位大言不惭的先生是哪一位？如果即兴不够漂亮，我可是会掀琴桌的！”

主持人道：“这位先生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弹奏过活人的曲子。”

魏无羡装作震惊，道：“哇，不知道这位先生贵庚？”

场下一片哄笑，接着变成哗然。

舞台的灯光变暗。

魏无羡心中一动，缓缓转过身。

那人穿着一身剪裁严谨的白色三件套装，却配了一条活泼的蓝白云朵领带，银白色的灯光下，那人温润如玉，疏淡的眸子虽增添了几分倨傲和距离，却把他衬得彷如神明。

魏无羡不可置信，手里的话筒也微微颤抖。

主持人道：“让我们欣赏一下，古典音乐王族演绎版的《almost like first love》！”

 

那首曲子，熟悉又陌生。

每个音符明明都是亲手谱写，却在蓝忘机的指尖下演绎出了完全不同的色泽。

 

开场的曲调明明该是浪漫的，却仿佛飘起了若有似无的高冷淡漠，粉色与情谊渐渐随着小节渐渐蕴含在了音符之中，又随着曲调的深入变得火热，变得激情，变得炽烈，狂热到几乎将人淹没。

魏无羡发誓，他从未见过蓝忘机这么疯狂地拍打琴键，那满载着力度的琴音，压抑的乌云转化为浓情蜜意的闪电，像骤雨，像狂风，冲刷着整个会场，却也把他拍打得头晕目眩。

他以为蓝忘机总是冷静而沉稳的，所以永远压抑着自己的渴望。

他以为蓝忘机总是淡漠而疏离的，所以不再像当初那样主动提要求。

可他绝对没有想到，对方一直在等待，被他隐藏在音符之间的那份隐秘的，甚至有些卑微的欲望，以这样的方式，在这样的场合，被蓝忘机那充满着压抑的激情，放大了百倍，千倍地演绎了出来。

当乐曲结束，魏无羡已是泪流满面。

他紧紧拥抱了弹奏到几乎脱力的钢琴家。

魏无羡道：“我的！你是我的！不管你演奏什么，不管你弹奏谁的曲谱，你都是我的！”

蓝忘机也轻轻环住了魏无羡，唇角微不可查地翘起了一线，道：“嗯。”

 

 

15

后来。

魏无羡道：“嘿嘿嘿。”

蓝忘机道：“等你拿够十个奖，我就开一场独立演奏会，只弹你的曲子。”

魏无羡嗷嗷叫了一声，抱着蓝忘机的腰不放，道：“我！我！我想让你弹那首！啊啊啊不，天呐，我有好多好多首想让你弹啊！！无法选择。”

蓝忘机道：“不要紧，慢慢来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不想回M城了！我要辞职来纽约！你养我！”

蓝忘机道：“把你藏的曲谱都交出来，当养育费。”

 

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