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甜衣短

4.

自打被塞了莲子之后，蓝忘机似乎下定了决心，再不搭理魏无羡。

于是，不管魏无羡怎么想尽办法，撒泼逗趣，统统被当成了耳旁风。

临近码头，蓝忘机停下，又道：“你在此等候。”

魏无羡：“我刚才说了，只等我未来的媳妇儿。莫非你女扮男装，还非我不嫁？”

蓝忘机根本不接话，冷冷道：“山鬼难缠，我无暇顾及他人。”

魏无羡心中一动，想，方才人前不曾立即拒绝，到私下让我在安全处等他，这蓝忘机，竟敢比小爷我还高风亮节，我怎能如他的愿？！

他嬉皮笑脸，伸手去勾蓝忘机的下巴，道：“别怕，山鬼再厉害，也有哥哥罩你。”

蓝忘机扬剑，挡下这轻佻动作，更是面带寒霜，招呼也不打，直接御剑而起。

身后传来一声口哨，他便驭使剑飞的更高更快了些，眨眼之间，已来到码头上空。正待观察山鬼情形，附近又响起一道口哨声。

再一转头，魏无羡踩着一柄轻灵的窄剑，笑眯眯地就站在他半尺之外。

魏无羡又吹了一声口哨，道：“干嘛啦，不要这么凶嘛，知道你肯定也会御剑，才特地叫你一起来探查的。别看我，看走尸，看山鬼呀。”

真是岂有此理，他明明跟在背后看了蓝忘机一路，却反咬一口，率先指摘对方。

蓝忘机：“你！”

魏无羡：“我最帅！”

蓝忘机嘴角抽了抽，可惜他家教素来端方，不知如何骂人，到底没憋出半个字来。

魏无羡自夸完，咂摸一番，又补充道：“嗯——不过，如果跟你比的话，我大概是要差那么一点点。”

蓝忘机：“无聊至极。”

避尘剑光一闪，降低高度，在离地四五丈的低空慢慢滑行。

地上黑压压一片，山林之中，不是冒出三三两两的黑点，向码头汇聚。

蓝忘机飞的慢，魏无羡顺理成章地跟着。

看过一圈，魏无羡道：“山鬼以瘴气云雾为食，走尸以人阳气为食。码头人来人往，又位于山隘要道，阳气虽然旺盛，却太旺盛了，足以压制寻常的魍魉魑魅，按理说，这些东西是不敢来此处啊。”

蓝忘机：“无利不往。”

魏无羡：“的确，想来有什么东西，让它们不惜承受超过限度的阳气，或者说，获得的益处远远超过可能承受的伤害。”

蓝忘机：“去中心一观。”

魏无羡欣然接受，一指，道：“尸群有疏有密，那最密集之处应该就是中心了。”

两道剑光并行至河口，水里密密麻麻站了无数走尸，一层摞着一层，想来，应该从河底一直摞到水面，足足堆出一座半丈高的走尸山。

魏无羡呕了两声，道：“这数量也太多了，你看水面上的走尸，还被泡胀了，够恶心的。”

蓝忘机默然不语，神色肃然。

魏无羡忽道：“蓝湛，你看！快看那边！”

5.

蓝忘机正凝神细查，以为魏无羡有所发现，顺着方向看过去，空荡荡一片金水河面，除了水波之外毫无所获。

这时，背后风声异动，他反手一挡，谁知，那风声并未冲着要害而来，而是一双手臂去搂他的腰。

一道红色剑光闪过，那柄轻灵的窄剑竟如灵鱼般一晃而过，直奔尸群而去了！

蓝忘机恍然，一扯又一拽，魏无羡便被一股巨大而无法抵抗的怪力拽离。不仅没能如愿踩上避尘，也没能借扶着蓝忘机站稳，反倒被拎着衣领悬在半空。

魏无羡：“你别松手！我让随便下去探一探！不过你为什么揪着我的领子，这样我好不舒服，让我站在你的剑尾多好啊。不然我把手给你，你拉着我！”

蓝忘机冷声道：“我不与旁人接触。”

魏无羡：“我们这么熟，你还吃了我的莲子，算什么旁人，快把手给我，不然我要分心了。”

蓝忘机：“不熟。”

魏无羡：“哎哟我分心了！剑飞不直了。”

随着他的这句话，那把窄剑便开始歪歪斜斜，抖抖索索绕起了曲线。剑离着尸群已经很近，剑尖先挑飞一只走尸，再挑另一个的时候，一抖，没挑中，退出数尺。

虽然飞得像醉了酒，奇怪的是，那么多走尸来抓它，却偏偏没一只碰到剑身半分。

蓝忘机：“既是上品灵剑，就速战速决，不要拖延。”

魏无羡一蹬腿儿，眼一翻，道：“勒得慌，头晕目眩，我也不想啊，都说你这样对我会分心了。”

话音未落，魏无羡身体一轻，脚下踏到实处，身前多半寸剑鞘。

原来是蓝忘机让出剑锋让他踩着，又横过剑柄，助他维持平衡。

魏无羡哈地笑道：“谢谢谢谢。这下好多了。”

那柄窄剑果然不再磨叽，闪电般一头扎进水底，眨眼间又出水，剑上便串了一样东西。

魏无羡收了剑，道：“成了，先回去。”

落到岸上，魏无羡立刻退离半步，道：“你走远些，剑上沾了污水污血，又脏又臭，别染了你的衣服，等我擦干净你再过来。”

蓝忘机却没退，道：“此剑何名。”

魏无羡正拔了一把青草擦剑，随口道：“随便。”

蓝忘机：“……”

魏无羡抬头看他一眼，道：“你是不是想说，灵剑胡乱称呼，很不尊重剑灵？”

蓝忘机：“既知如此，为何还这么做？”

魏无羡：“哈哈哈哈！”

蓝忘机：“既知我防备，为何偏要偷袭？”

魏无羡：“这个嘛哈哈哈哈……”

蓝忘机：“我若不及拉住你，你待如何？”

“哈哈哈哈！”魏无羡笑得在草里滚倒。

蓝忘机脸色越难看，他笑得越猖狂，直到蓝忘机气的要拂袖而去了，他才扯住那片雪白袖子，道：“你别生气，我道歉，你听我说。这把剑的名字就叫‘随便’，不是胡乱叫的。”

说着，他把剑柄递给蓝忘机，让蓝忘机看上面刻着的两枚古字，又道：“我扑你，也不是没有原因，随便扑过去的。”

6.

古字果然是“随便”二字，蓝忘机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魏无羡擦干净剑，抬头瞥一眼，体贴道：“你是不是想问，这剑叫随便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？其实没有，只是我了好多名字，这剑都没反应，我没办法，只好说，那随便吧，谁知道剑灵竟然回应了。没办法，江叔叔说，既然如此，此剑就叫随便吧。其实这名字也挺好的，对吧？”

这理由实在一言难尽，无从评判，更让人不得不怀疑，魏无羡起的名字到底有多不着边。

蓝忘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，道：“荒唐。”

魏无羡垫着树叶，把剑上串着的“东西”拽下来，捏着鼻子缠在小树棍上，在金水河上游冲洗，待臭气散了些，才道：“有没有人嫌弃过你这么正经很无趣？这名字多好玩，至少套你这样的小正经，一套一个准。哈哈！”

要不是顾念着魏无羡挖出来的“东西”，蓝忘机必定转身走了。

不过一路连续历经了这么多次戏弄，他压下心绪，只当魏无羡正事以外的话都是过耳风，问：“为何扑我？”

魏无羡：“喔，你问这个！原因有三，其一嘛，我忧心这尸群里藏着大家伙，听见就跑了，二来嘛，两个人前往，不就是方便一人御剑载客，另一个驭剑去探的嘛，不然只在空中看一看的话，随便来个会飞的不就够了？”

蓝忘机了悟，停了一会，迟迟没等到最后一条。

他问：“第三为何？”

魏无羡已经洗干净了那东西，再剖开外层血肉，里面亮光一闪。

他扭回头，笑吟吟地冲蓝忘机眨了一下右眼，道：“第三？咱俩既然不是外人，自然算内人啰，想跟你亲近些罢了。你身上熏了什么，好香啊，要是我事先说，你肯定不答应。”

血肉里，是一粒漂亮的白珠子。

魏无羡捻起那珠子闻了闻，珠子不臭，只带了些许淡淡的腥气，不是走尸身上的血腥味，而是混了盐一般的咸腥。

他皱了一下眉，道：“不对，蓝湛，这是……”

他举着珠子，向蓝忘机分享新发现，可扭回头，身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。

天际，一抹剑光的尾巴一闪而逝。

“诶？蓝湛？？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