蓝甜衣短

（星星说：我把自己赔给你算啦。进了打怪副本，建议养两章一起吃。）

宋子琛一听，也顾不上细究，慌忙从乾坤袋摸出一件全新的鹤氅，拿麈柄轻轻戳了戳晓星尘的肩，待他转身，便将鹤氅递出，道：“丢便丢了，我这件借与你穿便是。”

晓星尘笑嘻嘻地接过鹤氅披在了身上。他与宋子琛身形相仿，那鹤氅是黑色，配了白色的中衣，合体又好看。

二人在坡上看了许久风景，直至牙月登空，晓星尘回到火旁，又一次将烧好的热水兑入木桶，道：“水温应还尚可，子琛今日奔波劳顿，先去擦一擦身罢。”

宋子琛今日还未沐浴，早已有些难受，便点了点头，却抢在晓星尘有所动作之前拎起了木桶，问道：“放在哪里？”

晓星尘指了指洞内，道：“里面避风些。”

宋子琛点点头，走向洞内，回道：“那就烦请晓道长稍待了。”

晓星尘道：“叫我星尘。”

宋子琛本已迈出半步进了洞，闻言定下身，“嗯”了一声，回道：“星尘。”

 

他这句说得很轻，语调也很低沉，却余音绕梁，在晓星尘耳边回响。

 

在晓星尘识海的一角，一缕星魂因这声呼唤，再次从安眠中幽幽醒转。

它想：“子琛、子琛，可是你在呼唤我？……我是……晓星尘、可……这又是……何处？”

它透过晓星尘的双眼，却只看到夜中的一团篝火，它隐约记得此情此景，记忆却断断续续连不成片。它思考之时，星魂也随之闪烁，但终于疲惫至极，再次沉寂下去。

 

宋、晓二人交替洗漱一番，夜色已深，便在洞中相对而坐，双双调息入定。

子时刚过，离山坡最近的小村中传出一声尖叫，将二人同时惊醒。

宋子琛快了一步，飞身而出，站在坡顶往下一望，村中一户房子着起了火，火势凶猛，又借着风很快蔓延至隔壁。借着火光，可见村人倾巢而出，老少妇孺缓缓在中央的一片空地聚集，互相照顾，而青壮们则拿起盛水的器皿、土石，像火场冲去。

这火起得有些蹊跷，更蹊跷的是灭火的青壮们刚刚赶到火场，纷纷发出慌张的惊叫，丢了手里的东西，向反方向四散而逃。

宋子琛定睛一看，在火场的边缘，有一燃烧之物，远看有点像人形，那物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，它撞到哪儿，哪里便起火，好在这物动作不算太快，否则不出片刻，整个村庄都要陷入火海。宋子琛正要从山坡飞身而出，在他身旁那道白影则更快，已经先他一步跃了下去。

……白影？宋子琛心中闪过一丝疑惑，但他来不及细想，已落在了坡脚。 

 

二人一前一后冲入小村，虽不曾事先商议，却十分默契地笔直奔向那怪物。来至近前，二人对视一眼，宝剑同时出鞘，一人攻上路，一人攻下方，怪物被二人同时一阻，跌跌撞撞滚倒在地，看似鲁莽，却刚巧躲开了两人的剑势。

宋子琛上前半步，拂雪剑芒大盛，一着仙人指路，剑芒直逼那怪物，怪物翻身而起，刚躲开这道剑芒，晓星尘的霜华已至，情急之下，它张口突出一道火蛇，直扑向晓星尘的面庞。宋子琛横剑一挡，将晓星尘护在身后，拂雪扫过，本应是无形的火蛇竟在剑芒下一分为二，坠落地面，他又顺势猛力一脚，正中怪物胸口，怪物被体得向后连连退了十几步，彭地一声跌倒在地。只是它看起来十分结实，跌倒后一个鱼挺，站立起来，返身便逃。

宋子琛纵身就追，头也不回，道了一声：“先灭火！”

晓星尘会意，踩着霜花浮起半空，灌上内力喝道：“诸位，速回头救火，此鬼物交由我二人解决，伤不到你们。”

晓星尘脚下的霜华散发出明亮的银辉，将他整个人映得辉如谪仙，他声音并不洪亮，却仿佛在每个人耳旁说话。村中被那怪物吓跑的村民，见到他的神姿，又听了此言，早已信了十分。况且这村子毕竟是大家的家业，便纷纷聚集过来，拣回器皿工具，在里正的组织下，有条不紊地开始救火。

晓星尘见人已聚得差不多，便按下霜华剑芒，却不落地，在救火的村民上方时刻照看警戒。若有村民不慎被火围困，他便甩过一道剑芒，劈开障碍，助那人逃脱。

又过一阵，宋子琛独自一人提剑归来，晓星尘落在他身旁，问道：“如何？”

宋子琛道：“让它溜了。”

晓星尘点点头，道：“走了也好，只怕不止一只。”

宋子琛道：“我在……”

他话只说了二字，晓星尘却冲他隐晦地摆摆手，使了个眼色，宋子琛便点了点头。与此同时，村东方响起了喧闹之声。一旁招呼的里正侧耳一听，忙紧走几步，凑上前来，先行了个礼，赔笑道：“二位仙长，我这李家村归属怀州穆家管辖，想来是分管此处的庄主人来了，不知二位仙长可愿与我一同前去相会？”

晓星尘略欠了欠身，还了礼，笑道：“我等路过此处，既然插手，理应拜会一二，还请里正带路。”

二人随里正走了不远，迎面便来了一队修士，为首的看上去约有而立之年，相貌虽不慎出众，却蓄了三绺髯须，穿着宽大飘逸得氅袍，风一吹，也颇有些飘然气质。

此人摆了摆手，那一队修士带了里正匆匆向西而行，想来是去救火。而这位美髯公则紧走了几步，来至宋、晓二人面前，笑道：“二位道长，在下怀州穆家穆庆年，今日幸得二位援手，保全李家村，穆某在此先谢过了。”

宋、晓二人还礼，晓星尘侧面看宋子琛并无搭话之意，只好替他回道：“穆前辈客气了。”

穆庆年问：“不知二位道长如何称呼？”

宋子琛道：“白雪观宋子琛。”

穆庆年闻言面带讶色，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恭敬，叹道：“原来竟是白雪观！宋道长气势不凡，果然师出名门。”

他转向晓星尘，笑着问道：“这位道长难道也是……？”

晓星尘回道：“在下晓星尘，并非白雪观弟子。”

穆庆年点点头，虽无轻视之色，却显然将宋子琛当成了主客，对他道：“二位辛苦了半夜，不如随我回庄。现下‘燃鬼’既已被吓跑，子时也已过去，应是不会再来了。”

宋子琛下意识向一旁看了一眼，晓星尘一手抱臂，一手微抬，食指曲起，第二指节在下唇轻轻碰了一碰，又微微地眨了一下眼睛。二人站得并不算近，宋子琛却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。

晓星尘道：“看来这只‘燃鬼’有些内情，不知穆庄主可愿告之？”

穆庆年道：“理应奉告，请。”说完他侧过身，做出一个相请的动作，宋、晓二人便随他回了庄子。

 

庄子并不大，设计也十分……不拘一格，进门左边一大片菜圃，右边一大片药田，正对着是一面纹着穆家五爪家纹的影壁，穿过一进，又是新的一大片菜田，非常简单粗暴。

穆庆年将宋、晓二人安置进两间挨着的客房，便先行告辞离去，约好第二日午时再行商议。客房里布置的还算干净，屋中有后门，推开后是互相连通的一个小院，无花无草，只有一眼活泉，连着一方巨大的温泉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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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子琛见天色微明，索性也不休息，在小院中练了一趟剑，便简单洗漱一番，泡进温泉池中闭目调息。

 

他调息了两周天，忽然察觉有些不对，睁开眼睛，正对上一张贴得极近的脸，晓星尘跪坐在池边，和他距离近得几乎能碰到对方的鼻尖，宋子琛被吓了一跳，向后缩了一缩，虽未出声，眼中却有一丝慌张一闪而过。

晓星尘看了，便露出一副十分得意的神情，笑道：“子琛，早呀。”

宋子琛皱眉道：“不早了。”

晓星尘抬头看了看天，言道：“辰时还不算早吗？”

他一边说，一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，又问，“子琛，这温泉池十分宽敞，我若泡进来，你是否介意？”

宋子琛从水中站起身来，扯过叠放一旁的布巾随意擦了擦，披上内袍，道：“我已用毕，你用吧，待洗好后来房间找我，有事相商。”

晓星尘看着他头也不回进了房间，垂首淡然一笑，将心底那一丝失落丢在一旁，洗漱一番，便去敲宋子琛的房门。

 

宋子琛端坐在桌旁，桌上已经有人送来了几样早点，晓星尘在对面落座，端起一碗黑乎乎的的汤羹闻了闻，奇道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宋子琛道：“大约是此地的特色罢。”

晓星尘道：“放了胡椒……大约还有些牛肉末？”他用调羹舀起一点，尝了一口便放下，喝两口清茶，又去夹笼屉里蒸好的面食。

宋子琛看他吃得似乎十分开心，忍不住也伸筷夹出一只馒头，说是馒头，却小的很，一口便可吃下，透过薄皮，可看到其中丰盈的肉汁裹着一小团肉馅。他张口要吃，晓星尘忙道：“小心，这汤汁十分烫口。”

宋子琛闻言，将馒头放回一旁的小碟中，道：“我观你昨晚神色有异，可是那‘燃鬼’有何不妥？”

晓星尘道：“我随身的佩剑名霜华，遇尸气必然颤动不已，而昨晚那燃鬼身上并无尸气。还有……”

他说了一半，想了想，没继续说，只是摇了摇头。

宋子琛道：“无论如何，先听穆庄主如何解释，再行推测，方可妥帖。”

晓星尘点了点头，便将这话题暂且略过。

 

 

待到午时，约好的穆庄主却不见人影，只派了人来告罪，说庄子上出了些急事要处理，一时脱不开身。

而前来告罪的家丁是个善言之人，不等两人询问，便将“燃鬼”的缘由说了一遍。

原来这“燃鬼”作乱已持续了半月之久，每逢双日子时必出，不爱杀人，偏偏喜欢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放火。这里本不过是穆家旁支的一处供菜的庄子，修士本就不多，现在被这“燃鬼之乱”搅得焦头烂额，杀鬼灭火的过程中更是有许多家丁不慎受伤。好在此事已经引起本家的关注，家主领人正向此处赶来，灭鬼指日可待。

宋、晓听了缘由，一商议，都认为昨晚的村子或有线索可循，起身想要回返，那家丁也紧跟了上来，一路向二人介绍李家村的近况。

晓星尘听完家丁的解说，点点头，对他道：“穆庄主派你来，的确周全。这么频繁的闹事，穆庄主忙得无暇待客，却也情有可原了。”

家丁忙深鞠一礼，十分诚恳回道：“不敢，承蒙二位道长出手，是我穆家之幸。”

 

说话间，李家庄已到。家丁对此处十分熟悉，叫住路过的村民去喊里正，又将宋、晓二人引到了昨日打斗的地方。

只是触目之处，一片断壁残垣，焦梁废木。几名村人在残破的废墟中翻翻捡捡，大约是在寻尚可拯救的家当。宋子琛顺着昨天的路线走了一圈，一无所获，昨夜一片混乱，即便那燃鬼能留下什么线索，想来也被踩踏得差不多了。

晓星尘站在原地，抬头看了看野宿的土坡，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，道：“……昨晚，你借我穿的外袍呢，我放在哪儿了？”

宋子琛想了一想，记起昨晚晓星尘跳下山坡时，的确是只穿了白色的中衣，借他的那件鹤氅，应还挂在山洞里。

他正要回话，晓星尘却提前一步向山坡走去，将两手背在身后，拎着霜华，看上去闲庭信步飘然如仙，但实际却运了内力，走得飞快，说是走，倒不如说是溜走。若不是他一边走，一边装作看风景，还要画蛇添足地添一句“我什么都没说”的话，反倒能装得更像一点。

宋子琛见晓星尘这般装模作样，简直啼笑皆非，忍不住唇角微微上翘，露出一丝笑意来，但他立时反应过来，将表情绷得紧紧，也不管家丁如何，御剑而起，直奔坡顶。

宋子琛飞上坡顶，反倒比先走一步的晓星尘早了几分。晓星尘像没看到面如冰霜的宋子琛一般，越过他，直奔山洞，洞内木桶、蒲团等物都在，唯独少了那件鹤氅。

晓星尘折返出来，扯住宋子琛的衣袖，一路将他扯到坡沿，伸手一指，急道：“子琛，你看，李家村那处烧过的废墟一片焦黑，但周边其余村中却没有同样的焦黑痕迹！”

宋子琛点了点头，道：“我的鹤氅呢？”

晓星尘登时像被火烫到一般，立马松开宋子琛的衣袖，拱手一礼，道：“应是被‘拿走’了，到下个镇子，我买一件赔你罢。”

宋子琛却道：“此衣乃师门所赠，十分重要。”

他虽这么说，心里却道，不错，临行师父连赠了七八十件，的确是十分“重”。

晓星尘闻言，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，道：“这可如何是好？我钱财不多，又无稀奇宝物，难道要将自己赔于你么。”